倪文蔚端坐在巡抚衙门的正堂之中,满脸严肃的神情,仿佛正是挂在脑袋上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所写的一般,嘴角时不时露出丝丝冷笑,在桌案旁站立着个山羊胡子的便服师爷,手摇白纸扇,偶尔晃动一下。大堂两旁站满了衙役,个个面色郑重,声势吓人。
前去缉拿刘摩的武官匆匆进入大堂,抱拳道:“启禀大人,琼州府刘摩带到。”
倪文蔚冷哼一声:“带进来!”
“喳!带刘摩!”
随着武官一声高喊,刘摩优哉游哉地步入大堂,神闲气定。因为刘摩是五品官员,捕快未得到正式抓捕命令之前不敢有丝毫怠慢,刘松龄等人被拦在大堂门外,瞪大眼睛向里面观望。
“啪!”倪文蔚甩起惊堂木,师爷跟着叫道,“大胆!见了巡抚大人为何还不下跪?!”边上的衙役也跟着齐声威吓,“威——武——”
嚯!气势还真不赖嘛!刘摩嘿嘿一笑,待捕快们话音落下,伸手解开官袍,露出里面的黄马褂,说道:“本官身着御赐黄马褂,按大清律令,着黄马褂者遇一品以下官员皆可不拜,莫非大人不知此事?”
倪文蔚与师爷目目相视,鬼知道这个从洋鬼子地面上回来的小子居然身穿黄马褂,难怪在总督大人府中也是那么嚣张。倪文蔚嘴角微微一撇,师爷叫道:“好,就算你有黄马褂,为何在玉山客栈中口出狂言?”
刘摩蓦地抬起手指指向师爷,冷眼相向,怒声问道:“阁下是谁?你有何资格质问本官?难道你是这巡抚衙门的头把交椅?”
师爷顿时瞠目结舌,口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站在外面的何子渊正值年轻气盛,竟大声叫好!因为他听明白了刘摩暗讽这巡抚衙门如同山贼的寨子,怎能不解心头之恨?刘松龄也是微笑点头,儿子的脾气自从十一岁那年变得如此,刘松龄已然无法改变,索性由着他去,只要不偏离大方向,刘松龄便不再过问。
倪文蔚再次甩起惊堂木,“啪——”,想要夺回被刘摩先声夺人的气势,喝道:“那本官问你,为何在玉山客栈中说出篡逆之言?”
“篡逆之言?”刘摩嘲笑道,“我今天说了无数的话,不知大人所指何处?”
倪文蔚取过桌案的纸张,让师爷递给刘摩,刘摩接过去,哑然失笑,纸上写着:昔日曹操坦胸赤足迎许攸,今有刘摩嘴带饭粒侯深秀。乖乖,这大清的文-字-狱也太凶悍了吧!老子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倪文蔚冷笑一声,向天虚拱拱手道:“此人历朝历代皆以为是谋逆之人,当年高宗皇帝乾隆爷一锤定音,御批此人为篡逆,你今日以此人自诩,莫非在西洋喝多了洋墨水,竟敢以乱世奸臣自比,想要谋朝叛逆不成?”
在外面听声的刘松龄心里咯噔一下,文-字-狱一事可大可小,大的抄家灭门,九族遭殃,小的若是私下交好,也能维护过去,来今天摩儿顶撞了倪文蔚,倪文蔚定不会放过摩儿,这可如何是好?登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浑身燥热,心悸不止。
刘摩听完倪文蔚的言辞,发动全身神经细胞快速反应,嘿嘿笑道:“那位师爷,想你也是倪大人身边的老跟班了,因本官刚才神情恍惚,倪大人所言未听得清楚,不知师爷能否重述一遍?”
师爷为之一愣,想不通这个刘摩搞什么鬼,他倪文蔚,倪文蔚微微点头,随口将倪文蔚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道:“乖乖向巡抚大人认罪,就是黄马褂也只能保你一时不能保你一世!按大清律,谋逆者十恶不赦,当速速剥去官袍下狱候审!”
刘摩突又变色,冷声喝道:“大胆!你也是忤逆之人,为何不前来大人面前认罪?”
倪文蔚与师爷及刘松龄等人瞪大眼睛向刘摩,搞不清这家伙脑袋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刘摩如丧考妣般满脸沉痛,咬牙切齿地道:“高宗皇帝乾隆爷的名讳是什么?你竟然不知道避讳?乾隆爷啊,您老若是在天有灵,可要显显灵惩治这些忤逆的狗奴才啊!”
乾隆皇帝叫什么?爱新觉罗弘历啊!满清异族统治,功令更加森严,将封建**制度推到了无以复加的高度,皇帝的名讳严禁百姓乱写乱说,这便叫避讳。满清自以为一统中原,加强法纪,余威震俗,可千秋万代延绵不绝而。
刘松龄心头的大石头砰然落地,与何子渊一起喝起彩来,吾儿威武!
倪文蔚与师爷的脸上均是红一阵白一阵,想提起精神斥责刘摩却又使不起劲,反被刘摩抓住了把柄倒打一耙。平日尽出馊主意自诩小诸葛的师爷脑袋懵钝,偷眼向倪文蔚,倪大人正吹胡子瞪眼地他呢,眼神中似是饱含怒火:你小子平时的机灵劲呢?怎么到这时候哑吧了?师爷心中砰砰乱跳,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