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玉被救醒过后,更是一言不发,不哭不闹,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许陈氏醒转过来后,俯在床上只是抱着许家玉哭,道:“我的儿,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娘可怎么办啊?” 许家宝毕竟是男人,慌乱过后也镇静了下来,他拉着许陈氏道:“娘,你先别哭,妹子幸亏救回来了,你再哭可是添乱了。” 说话间,童贞娘端了一碗粥过来,道:“我给小妹重新熬了碗薄粥,让小妹润润喉吧。” 众人忙闪开,庄善若帮着扶起许家玉,就让她软软地倚在自己的身上。童贞娘小心地用勺子舀了粥水,送到许家玉的唇边。许家玉灰白着小脸,两只眼珠子像是定住了一般,干燥得起了壳的嘴唇动也不动,任凭粥水从唇边蜿蜒流下。 “哎呦,这可怎么好?”童贞娘赶忙放下碗,抽了帕子帮着许家玉擦了擦嘴角,迭声叹气着。 许陈氏一见,又摆开架势要放声嚎哭。 庄善若只得将许家玉重新在床上安置好。虽然只有几次短短的接触,但温柔贴心的许家玉却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见满屋子的人,哭的哭,闹的闹,没个清净,便想了想道:“你们先去歇着吧,由我在这里陪着就是了。” 许陈氏不放心地看着庄善若,一双眼泡是哭得又肿又亮,富态的脸陡然间灰败了几分。 许掌柜的背又伛偻了下去,他长叹一声道:“走吧走吧,都走吧,就让大郎媳妇陪着吧。” 众人陆续离开,童贞娘最后一个端着粥碗退了出去,出去前暗暗地撇了撇嘴,就让你显能耐去。 庄善若坐在床边,拉住许家玉的一只手,才九月里,这只手竟然冷得冰凉。她的目光爱怜地掠过许家玉的脖子,那里有一道黑紫的淤青,要是再晚上一些,便是人鬼殊途了,许家刚cao办了喜事就要接着办白事了。 庄善若也不怕许家玉有没有在听,兀自细语道:“你这个样子,不要说你爹娘哥哥,就是我这个才做了你三天的大嫂看着也痛心。我也不和你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话了,这些大道理按理你比我更懂些。” “我别的不说,你就想想你大哥已经是这样了,万一你再有个好歹,你爹和你娘又该怎么活?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庄善若看了看许家玉,眼珠子还是定定的动也不动,只是眼角倏地滑下了一滴泪水。 “旁的人再劝你,你自己不想开也终是无用。天长日久的,也不可能日日有人守着你。如果你一心存了这轻生的念头,我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庄善若惨然一笑,道:“说句不中听的,要是真想死,嫂子我倒是早就可以去死个十次八次的了。” “今日是我回门的日子,说实话,今个在榆树庄,我真的是不想回来了。如果我也像你这样不管不顾地房门一关,也不管外面起多大的风浪,自己倒是舒坦了,苦的是你的至亲。” “我知道你们家家境好,有人说我一个乡下的能够嫁到你们家也算是福气了。”庄善若淡淡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是这个福气谁要我让给谁!说句不怕你恼的话,就是让我每日吃香喝辣地守着你的大哥,过着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还不如我在乡下吃糠咽菜地挨那苦日子,倒还是有些盼头。”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你还不早早地将自己憋屈死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许家玉的眼珠子转了一转。 “你就是死了,除了我们哭个两声,谁还会记得你呢?那个轻薄了你的依旧过他的逍遥日子。” 庄善若感觉到手心里许家玉的手动了动。 “我们做女人的终究要比做男人的辛苦些,可是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们年纪还轻,以后指不定还会有什么磨难,如果一有磨难便寻死觅活的,倒不如早早解脱了才好。” “要知道有多少人是在人前欢笑,背后却是流不尽的辛酸泪。” 庄善若抹去了眼角那滴欲坠未坠的眼泪,笑道:“我跟你说了这许多,你也听乏了吧,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便要起身。 许家玉的手突然翻转过来有力地拖住了她,庄善若一惊,驻足回头,只见许家玉哑着嗓子喊了声:“大嫂!” 庄善若心里也是一酸,两人抱住俱是好好哭了一场。 庄善若用帕子擦着许家玉哭得狼藉的脸,这张清秀的小脸的主人看来是初次品尝到人间的苦果。 “郑小瑞!”许家玉突然咬着牙道,原先呆滞的眼珠闪动着愤怒的火光。 庄善若握着帕子的手不禁停住了。 “大哥的事也是他授意人做下的。” “什么人,竟然这么嚣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报官?” “报官?不要说是没证据,就是有证据,他是县太爷的小舅子,谁敢惹他?” 庄善若默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件事:“是不是这个郑小瑞和许家有什么过节?” 许家玉却沉默了。 庄善若知道自己触及了许家的雷区,她见许家玉为难,刚刚才恢复过来,也不好逼她,道:“你吃点东西吧,家里人都担心着呢。” 许家玉点点头。 庄善若出了房门唤了一声,许家大小涌进了许家玉的房间。 许家玉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跪到地上,道:“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许陈氏肝儿rou儿地喊着,赶紧将许家玉拉到自己的怀里安慰着。 许掌柜见女儿虽然憔悴但是神色清明,倒也暂时放了心,大郎媳妇不知道是怎么样将小妹劝转过来,果然是个有主意的。 童贞娘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这个妯娌可真是个有手段的,这下不单单是老头子,连小姑子也被拉拢了,要是她再生个儿子出来,这下许家哪里还有她童贞娘的立足之地? 正想着,庄善若捧了一碗热过的粥过来,童贞娘赶忙笑着从她手里夺过了碗,道:“大嫂,这些活,就我来吧。” 庄善若知道童贞娘惯会讨巧,懒得和她计较,见许家玉神色平常,眼神坚定,倒也放下心来,回头去找许家安,只见他抱着元宝不知道叽里咕噜地在说些什么。 天色已经不早,早就过了掌灯的时间,今天本来是童贞娘当值做饭,此时举家混乱,却也不好太较真,庄善若只得和许陈氏说了一声,自去厨房麻利地准备了些简单的饭菜了。 待庄善若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早已疲累不堪,自从嫁入到了许家,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疲于奔命,也没有多少时间去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脑袋中的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不堪重负的。 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许家安却依然跟个没事人一样,该玩就玩,该吃就吃。庄善若竟然有些羡慕起大郎来了,作为个傻子,处在凡俗杂事之外,能够自得其乐,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庄善若也不再避着许家安,在房内自如地换了件半新不旧的寝衣,正待拾掇拾掇上床休息了,没想到一直捧着书看的许家安放下书凑了过来。 “媳妇?” “嗯。” “我今天有没有说错话。” “没有,今天大郎表现得很好,除了不该喝那两盅酒。” “嘿嘿,那你给我看看呗。” “什么?” “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你藏的馒头啊?” 庄善若回过神来,脸刷的红了。 “媳妇,晚上又没喝酒,你脸红什么?” 庄善若见许家安作势往自己胸前凑过来,窘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抓住许家安的双手,道:“大郎,你知道郑小瑞吗?” 本来没心没肺嬉笑着的许家安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露出了庄善若从来没有见过的冷峻的神情,向来柔和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了,他冷笑数声:“郑小瑞?郑小瑞!” 庄善若的心一阵狂跳,她想起许家玉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这个郑小瑞定是与许家安有着天大的仇恨,怪不得半痴不傻的大郎一听到这个名字便换了个人似的。 今天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庄善若看着许家安冷冷的神情,心里是一阵后怕,还是傻点好,真相就等着让她自己来慢慢揭晓吧。 她赶忙抓住许家安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而颤抖不已的双手,眼一闭,心一横,将它们按到了自己高耸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