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陌已然有些醉昏了头,南霜拿了衣服凑到他面前,质问道:“哥,你今晚去了哪里?” 醉眼迷蒙里,南霜咬着唇,一双眼中似有说不出的委屈,偏偏她的委屈一句未说,全咬在红艳的唇瓣上。 北陌觉得自己的头似乎比刚才更晕了,看南霜的身影也有些歪歪斜斜,答道:“没有……哪里,南霜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以后不用等哥哥,恩?” 常安服侍北陌睡下,南霜见他口中喃喃呓语,这会儿定是问不出什么的,心里赌着一口气,脚一跺扭身出屋。 却也位走远,外面冷风一吹心下有些泄气,惦记着他哥哥喝醉了酒,又忙叫云清去厨房弄些暖胃热汤,待常安从屋里捧着北陌换下的衣服出来,被南霜拉到一旁。 “咦,姑娘还没睡呢?” 南霜心里有事哪里睡得着,狐疑道:“今晚哥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你们是不是去了……去了那种地方?” 常安自然听出她问的是什么,但那些地方实在不好和一个姑娘家说,南霜小姐是少爷捧在手心里的人,兄妹两感情又好,万一被少爷知道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含糊笑道:“嘿嘿,小姐你都知道就别问了吧?” 南霜听着心中一沉,脸色青白道:“去那种地方干嘛!哥哥有没有……有没有……”话到一半脸上由白转红,她再比一般女孩子爽快也只是未出阁的姑娘,那些事儿说不出口。 常安比他还紧张,“哎哟小姐,这……这哪是小的该向您说的事儿啊。您也别多心,御林骑营中那些爷们儿常出去玩玩作乐,咱们少爷总惦记着小姐等在家里,算是很少出去与那些人厮混的了,今日也是上官少爷他们几个盛情难却,少爷不过逢场作戏、逢场作戏,呵呵。” 南霜脸色变来变去,常安见她不再追问赶紧溜走。 第二天早上,南霜破天荒地没有送她哥哥出门,北陌望了云清一眼。 “南霜还没起身么?” 云清略有些迟疑,道:“姑娘她……身上有些不舒服。” “是哪里不舒服,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北陌一听担心非常,便要转入南霜房中,想看看meimei究竟怎样。 云清忙拦住,其实南霜并不算身子不适,只是昨晚一宿在榻上辗转反侧,今早云清唤时她用被子蒙了头,说不想去送哥哥,云清听着仿佛有与北陌置气之意,虽不明就里还是照南霜的吩咐做。 “少爷!您这出门的时辰眼看就好到了,姑娘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您现在过去她恐怕还歇着,这不是要扰着她了?” 北陌听了方止步,吩咐云清一定要守着南霜,若有什么即刻去请大夫再让人给他传信。 南霜睡了半日,脑袋里昏昏沉沉但没一刻是睡着的,想着昨夜她哥哥的去处,心如火烧。哥哥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虽说兄妹相恋又为人伦,可是他们根本不是兄妹,而且她也已经不只是当把他当作哥哥。两人从未当面说清,南霜除了没有明说,也从未隐藏自己的心迹。 哥哥不会不喜欢她,她知道。他那样爱护她,纵容她。可是既然他喜欢她怎么又可以去碰别的女人呢?尽管去花楼喝酒未必就有什么,可想到哥哥衣服上残留的脂粉味,也许他身上可能都沾染了别人的味道,南霜像喉头扎了根鱼刺一样难受。 傍晚未听云清劝,告南霜仍给北陌送饭,只是远远得看见他哥哥在草地上策马,南霜把食盒交给常安便想离开。 回头却遇上上官琪,他身上穿着甲衣,手里的头盔随手丢给随从。上官琪才下了马,额上一层细汗。其实他人也算长得不错,不过回见到时太不伦不类,好好个俊俏公子身上一股子纨绔之气,今天再看他穿了戎装束起头发,也有几分英姿挺拔,比那日在酒楼顺眼多了。 “南霜小姐,你又来给李兄送饭?” 南霜还记得常安说昨日请她哥哥去花楼喝酒上官琪也有份,以前哥哥从来不去那些地方的,不免有些迁怒到上官琪头上,怪他带坏了自家哥哥,故而也没给他好脸色瞧,略点头只差没丢一记白眼。 上官琪有些诧异,不知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南霜,因有亲近之心,也不在意,更因她冷淡越发激起他亲近之心,好声好气赔笑,“当你哥哥真好,每日有你给他送饭菜,真是羡煞旁人。” 见一时甩不开他,南霜收起心中烦躁,朝他一笑,“上官琪,你不去好好练球跑来这儿找我说话作甚?听说你们是要在御前比试的,你这样偷懒,当心在皇上面前输了球到时候丢了你们上官氏面子。” 上官琪见她终于肯与自己说话,也不唤他“上官公子”而是叫他名字,仿佛两人距离一下拉近了一大截,南霜甚至不吝啬笑容,心下大喜,口中越发讨好,“李兄早年的骑射功夫就了得,我即便每日加紧练习也难望其项背,当然还要多亏南霜你每日给李兄送饭,有你这样的好meimei支持,李兄自然比我们强些。” 南霜好笑,她生得美,那样抿唇一笑的样子更是嫣然如海棠初绽,上官琪看直了眼,心突突跳着仿佛有什么就要冲出来。他总觉得自己该对南霜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早就知道些风月了,可此刻对着南霜却觉得自己见过的风月都不如她这一笑。 他眼中涌动的南霜看得清楚,也是心头一跳,侧目躲开,又见哥哥挥舞着金色的球杆,球势去如激浪,发出唿哨风声。想起早上的事,心中还是堵堵的。 念头一动,笑道:“其实我哥的马上功夫也未必有你说得那么好,至少还是有人可以赢他的。” 都说“乱花渐欲迷人眼”,那上官琪则是被笑靥如花迷了眼,南霜说什么他只应着,应了什么自己却不知。 南霜挑眉,“怎么你不信么?” “我不信……阿,不是,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南霜甩了甩手,眼波分明艳丽,道:“这么勉强分明就是不信的,也罢,你不信我就偏要让你看看!” 御前比试在即,每日傍晚北陌他们都要相互比个一场半场,为的是能够训练身手,积累临场经验。 球赛一旦开始,对面过来的就统统是敌人,蹄踏飞尘中,能用自己手中曲杆抢到球的才是赢家。 马蹄声如雷声滚滚,北陌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出门的时候南霜不大好,今天听常安说了昨晚南霜问的话,她现在也许还在生气吧。 忽而自扬尘中有一骑如幽灵一般杀出来,骏马疾行来到他身侧。北陌本寻到那彩漆小球的踪迹,就要低身击球,眼见黑影压近忙抬起球杆。 黑衣疾驰到近处,是一匹通体乌黑蹄子雪白的好马,马上的人更是身手矫健,见他退了几分,趁势纵马越逼越近,全无畏惧,夹紧马腹片刻超出北陌一小半。 北陌警觉起来,立时重整精神,亦双腿一夹马肚,紧紧追上。 对方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毫无预警调转马头,险险擦过北陌身侧,一副要将他逼下马的架势,北陌丝毫不惧,翻身躲避,只以一臂与一腿之力挂在马上,两骑急如闪电一瞬分开。 球场周围响起一阵喝彩声,北陌凝神,只听见风声激越,彩球已被那人击出,一力狠狠兜入球网。 如此实力北陌竟看不出来人是谁,那匹马倒有点像上官琪的,可是身形……对方似乎只盯着他击球,闪避抢夺每一回都针对他,北陌越比越认真,渐渐的也忘了要追究来者是谁。 相持半场不相上下。对方再次从他侧后追击上来,北陌忍不住感慨道:“兄台好身手!” 只听马上传来轻轻笑声,北陌听见如脑中洪钟巨响,对手抓住他愣神的机会,再击一球。这一局因差此一球败了。 那人拉住缰绳徐徐停下,摘下头盔。 “哥哥,我赢了。” 南霜身后是如红绸般招展的红霞,眼中含笑得意,说不出的神气。她仍是那个骄傲的将军千金,李氏之女,血液中流淌着不可一世的矜贵,即便是女子也不会输给这赛场上任何一个男人,战,是她遵从本性的选择。 他眼中的南霜就是那样动人,甚至让身为男儿的自己甘愿为她折服,粉面红唇笑意冉冉,竟透着丝丝妩媚,让人挪不开眼睛。 “南霜,是你!” 南霜俏皮地像他眨眼,仿佛邀功又仿佛示威。 “好!哈哈,好呀!”场外有人击掌叫“好”,南霜和北陌都是一愣,叫好的是皇帝陛下,方才两人酣战不知何时皇帝驾到,外面的御林卫跪倒了一片,皇上身后还有太子太子妃及几个官员,亦是笑赞不绝。 北陌和南霜相视一眼,忙下马行礼。 夜里梳洗罢,南霜绾了头发坐在窗前,今日与北陌酣畅淋漓战了一场,心里轻松许多,而且居然意外得到皇帝赞赏,还拿了赏赐。北陌见陛下来时是紧张非常,应付时比与南霜比赛时还小心万分,南霜却不大往心里去。 领了赏赐谢了恩,牵马去还给上官琪的时候,那小子看她的眼睛都发直了,在她面前居然局促起来。好像上官琪才是个小姑娘,南霜镇定坦然得比他更像男人。 把缰绳交到他手里,南霜走得很干脆,未曾看见上官琪在后面欲唤住她,又收回了手。 正自托腮出神,听见北陌的声音。 “南霜睡了么?” “还没有。”云清答道。 “哥,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