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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未尝青梅意(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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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披着一件淡蓝色的单衣,头上钗环皆去,一副将就寝的模样,双手抱膝坐在榻上。

“你若困了改日再说好了。”

南霜忙去拉住,“哥我不困。”

昨天还别扭着,南霜心里还有些疙瘩,人拉住了不知要说什么,呆了半晌也未听见北陌开口,方抬眼一瞧。

见北陌正凝望住她,心跳快了一拍,复又低头,耳根有些发热。

北陌原只是想起她白天策马神采飞扬的模样,那样飒爽自在,心绪涌动之时与她眼波相触,仿佛做了亏心事被当场捉住一样,心中也是一震。

移开眼睛咳了一声缓和气氛,方轻声道:“今日你怎么突然出现在球场上……”

南霜十分得意,道:“哥,我打得好么,比你可一点不差吧。”

若是别人在他面前这样说,北陌定要不服,可南霜无论如何他都是心服口服的,何况若不是碍于女儿身,南霜长大定能在外闯出一番事业,北陌从不怀疑。只是……

“你很好,哥哥比不过你。不过,你今日真的太鲁莽了。”

南霜扁了扁嘴,道:“你是怪我在皇上面前无礼么?我又怎么知道皇上会来,再说我也没缺什么礼数,陛下不是也夸了我,还说咱们李家将门无犬子,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为李家为爹爹争光了!”她不自觉仰起头,想起今日当众得陛下赞赏神气活现。

北陌苦笑,“你无论何时都是爹爹的骄傲,也是哥哥的骄傲。不过伴君如伴虎,在皇上面前自是谨慎小心为好。再说还有你哥哥我在,怎么会让你为了给李家争光抛头露面。”今日皇上和众位大人都在,太子也在。权势沉浮多少都只在一夕之间,李氏气数已弱,他自己又羽翼未丰,只是怕南霜有什么纰漏招致祸患,虽说她个小姑娘自己这般小心是有些婆妈了,可是对待南霜,他真是见不得她有一点闪失。

虽心里不以为然,为了让她哥哥安心南霜还是乖乖应答,“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一定谨言慎行。唉,反正有哥哥在,什么事也轮不到我出头的。”

被她眼中信任满满地瞧着,北陌心中也愉悦。又道:“还有上官琪那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以后你少和他一块。他要是敢来缠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上官琪?”南霜笑道:“他挺好的呀,今天还把马借给我。”

北陌严厉道:“胡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小子退了你的婚还来纠缠,能是什么好东西!”

南霜眼中精光一闪,压下狡黠,笑道纯良,“退婚的是上官家又不是他本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小子哪有退婚的能耐。倒是哥哥你,我与他不过多说几句话而已,哥哥为何这般紧张?”

北陌语塞,秀长的眉毛拧成了结,叹道:“哥哥是为你好,那上官琪在京中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了。”

“他的品性与我何干,婚约取消了以后也是各有各的命。哥哥为何如此在意。”

她目光不闪不避,像豁出去一般,想问北陌一个答案,至少表面是这样,但其实心中也没多少底气。北陌则被她问得愣住。

又陷入沉默,南霜再次鼓起勇气,絮絮道:“哥哥昨晚上是不是去了花楼喝酒,我也……十分不高兴的。我不希望哥哥去那种地方,不喜欢有别的女人在哥哥身边,你会在意上官琪是不是与我在意你与别人一样的呢?”

北陌依然愣着,两人以兄妹之名一起生活多年,与南霜之间的关系似乎从什么时候开始悄然改变。他从来没有想过与她以兄妹之外的关系相处,或许是不敢想……今生他必定会继承父亲遗志肩负起李家的责任,而照顾好南霜也是他的责任之一,不管与南霜之间是何种关系。

心思瞬间飞转。见他迟疑,南霜只觉自己心中温度也在以能感觉到的速度冷却。

“不用说了!”南霜抢先开口,泪水已经控制不住如泉水涌出,但她不想被他看见。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自己问出那些话在他看来定然十分轻狂,有违常伦。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拒绝,不想看到北陌嫌恶的目光。

本来他们已经是最亲密的兄妹了,若是她想错了,所有的一切岂不是乱了套。凭着一时之勇开口,她的胸有成竹都在他犹疑不定的眼神中溃散。

南霜抹了抹眼泪,道:“今天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哥哥你去吧,我想先歇息了。”

就在她准备独自面对一夜伤心时,身后忽然贴上如铁胸膛,温度火热,伴着同样如铁有力的手臂禁锢,让她不再往前走。

“南霜,你别哭,不是你想的那样。”北陌着急地搂住她,不像平时那样宠溺亲昵,而是紧张急切,连手劲都未控制好,紧紧圈住南霜。

南霜倔强,挣扎起来。自己这副落魄难堪的样子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尤其是在北陌面前。

“南霜先别生气,听我说。无论如何你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这世上没有任何女子能取代你,花楼那种地方以后我不会再去。”

南霜怒了,“你胡说,我才不要你可怜我!”

北陌用力扶住她的双肩,沉声道:“南霜你冷静点,我不会可怜你,不会那样待你。”

南霜终于在北陌坚定的目光中平复些许,“真的?”

北陌点头。

“那……那哥哥,我……”心情起落也只是一瞬间,泥地到云端,心就像要飞起来一样。

她还是个姑娘家,再大胆,方才问北陌已经是极限了,又这么折腾着,先前豁出去的胆子早败光了。软软靠在北陌怀里话都说不全,尤其想起他说自己是最重要的,心跳更是跳得快蹦出来。

他的心意与自己一样的吧,可是为什么刚才那样迟疑,害得她都要心灰意冷了。

又觉额上被什么温温的一抹覆盖。北陌竟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这么多年了,两人相处亲密,拉拉手相互依偎也有,可北陌从不曾吻过她。这忽来一吻,真真如热浪来袭从头顶到脚跟,让南霜最后一点气势都消尽了。

是夜她在哥哥的软语安慰下熟睡,第二日早上是笑醒的。

仿佛悬在心中的石头放下,有丝丝甜意。今日她也没有早起送北陌出门,不过心境已和昨天完全不同。

将来时日还长,她想,虽然昨天已经把什么话都说开,但哥哥大概还没法接受两人关系的改变,将来要想个万全之策,让他们能长久相守。毕竟在别人眼里,他们还是亲兄妹。

南霜想得很远很远,因为觉得日子很长。

那场趁兴而起的兄妹比试,让皇帝陛下又想起李家还有北陌这么个骑射出众的孩子,得知李北陌几年在御林骑营十分上进,惜其年幼有志气,三番两次召入宫中。

一时人尽皆知李家有个李北陌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儿。

一步登天也如一落千丈一样简单,那些与李家曾有些交情的世家也如皇帝一样忽然想起还有这样的“世交”,连婶婶待南霜的态度也一夕转变。

之前婶婶也提过要南霜回家住,北陌时常被陛下召见后,婶婶更是派了家中一群婆子丫鬟来接,说让她住在外面不方便,一定要接家去。

不知是否沾了北陌的光,太子妃亦邀南霜入东宫说过几次话,小时候南霜也与母亲入过宫,但时间长了很多事都不记得。

一开始南霜紧张得要命,宫里规矩那么大,又要盛装打扮,她穿上专门为入宫准备的衣服连路都不会走了。

不过宫里也很漂亮,南霜努力克制东张西望的欲望,怕给李家丢脸。后来习惯了,也慢慢能坦然,多瞧了几次宫里的风景就觉得没意思了。

那年秋天,外族大举进攻来犯,劫掠秋粮。百姓辛苦一年种出的粮食被抢空,外族铁骑极为残忍,途经村落城镇烧杀一空。

前朝重文轻武之风延续至今,虽本朝有意加强武防,可已经在前朝手里荒废多年,经历战乱江山方定,而后兵权交替,前后折损不少大将。皇帝欲驱除外族,国中竟无将出战,此时,北陌年方弱冠主动向皇帝请战。

南霜从太子妃处得到这消息,在出宫的马车上,心情沉重。李氏能有今日全都是李家人靠血rou打拼来的,尽管那些喜欢高谈阔论的世儒大家一直看不起他们这些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几经起伏李家还是走到了今天。

回到府里,北陌未向南霜主动提起这事,南霜也不问,默默为他准备行囊,御寒的衣物要用最好的棉夹,小时候听爹爹说过西北风大,还有治伤的药,打仗哪有不受伤不流血的呢……

皇帝准战之后,北陌神色愈发沉郁,他小时候曾随父兄征战,崇拜父亲统帅兵马驰骋战场,然而自己从未亲自领兵。

国中若不是无将可用,皇帝大概也不会让他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统帅兵马。自父亲离世李家一蹶不振,此次于他于李氏都是只许胜不能败,若要败也只能战死沙场,为李家添一份哀荣。

南霜隐约感觉到哥哥身上的重担累累,陪在他身边时也不闹腾了,只默默的看着他,想多看几眼,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出发前一晚南霜还是忍不住缩在他怀里哭了。

“傻姑娘哭什么,以前爹爹出征也不见你这样,还总闹着要一块去呢。”北陌见她泪如雨下心情也沉闷。

终究无法一世护在她身侧,往后只希望自己在外的一切拼杀付出都能换得她的安乐富贵。

自己走后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他们已经回到李府。可是总还担心她会被人欺负,尽管知道她不是软弱的人。南霜不该被任何人轻视,她的骄傲也不该收敛。北陌知道,挥舞着马球杆向他示威的那个南霜,才是真正的南霜。让人不得不折服。

不知北陌在灯火下辉辉闪光的眸子里翻腾着什么样的情绪,南霜只惦记别离在即,从此闺中久盼,所有牵挂只有她一人独尝。终于明白从前母亲送爹爹出征是什么心情。

北陌走了,南霜也没了往日的兴头,很少出门,总是差人打听前线消息。其实也不用他特别打听,李家上下无不关心前线战况,军队行到何处,在哪里交战,战况如何。

此战算不得敌我力量悬殊,不过外族兵强马壮,我朝兵力尚未养足。北陌领兵到边境后,几次遇到伏击,幸而无恙,还打了胜仗。

虽连战连捷,国中却没有实力将外族一网打尽,为威慑蛮族,军队长期驻守,北陌也未回朝。北陌战功卓绝,皇帝嘉奖李氏,李家似乎渐渐恢复到南霜父亲未死之前的景况。

一晃眼过了两年。

艳阳高照,全然不见前日雨滴屋檐的样子,只可惜南霜屋前的桃花被昨天的雨打得散尽了,娇柔的花瓣零落入尘,枝头青翠欲滴的绿叶长得肆意。

南霜坐在窗前手持一卷书随意翻看,听见云清紧促的脚步声,

“什么事这样着急?”

她出落得亮丽娇艳,乌发垂在脑后,身上虽只着半旧的家常衣裳,却掩盖不了沉静高雅的气质,只多添了一分闲适。

这两年上门提亲的人不算少,既有为北陌也有为南霜,自然都被婉拒了,北陌人在边关无从定夺,南霜则总说要等北陌回来再相商。

甚至上官家都派过人来要修复婚约,南霜不屑一顾。

“姑娘……姑娘,不好了!”

南霜抬起头,云清性子沉稳,这样语无伦次是少有的,而且神色几乎可以用惊惶形容。

“出了什么事?”

“姑娘,宫里传圣旨的公公已经到家门口了,您快收拾收拾出去接旨吧。”

圣上赐婚,嫁入东宫为太子侧妃,对别的女孩来说该是让人羡慕的。南霜接旨时却连那太监宣读了什么都没听清,甚至忘了谢恩。

以前太子妃常召她入东宫时她就能看出些上官太子妃的意图。太子妃虽为正妃,但恩宠远不如一位姓阮的妃子,她对南霜倒亲切有加,说是与她投缘。

南霜不是傻子,有一回她与太子妃喝茶正好太进来,见到南霜很是喜欢,说看她骑马就会想起小时候李皇后的孺慕之情。

太子走后太子妃与她说话时总是有意无意往太子身上引,又说到南霜至今未许人家。

当时南霜心中暗自嗤之以鼻,上官家敢退婚,太子妃居然还有脸打她的主意,看来上官太子妃不过如此。

可就是她觉得不过如此的太子妃,亲自向皇帝请婚,让南霜入东宫为侧妃。

天威恩重,南霜失魂落魄,首先想到的就是传信给她哥哥。这两年她与北陌未通过多少书信,一来前线战事紧张,二来南霜也不想他分心。

她不是没有盘算过,哥哥看样子似乎打算以后常驻边关,如果自己跟去边关,那里没有人认识她,也许相守更容易些。

有许多可能在她脑海里出现过,并不包括皇帝赐婚,她没了主意,只能让人传信给哥哥,越快越好,或许他有什么办法。

她多么希望哥哥能够回来把她带走,抗旨悔婚是欺君大罪,她也知道这得搭上全族性命,可不愿认命,心里总觉得还有一线希望,或许还有转机,她的希望就是北陌。

李家上下欢喜,家里又要出一位皇妃了,从前曾经出过一位皇后,眼下这位虽只是入东宫为侧妃,可将来造化难预料,说不定又是一位皇后。

南霜无暇去管婚礼筹备,每天只是等,她在京城等了北陌两年,从未觉得日子这样难熬。终于有一天,北陌的贴身亲卫回来了,带来北陌口信还有大批箱奁,回来的正是常安。

“将军说,这些东西给小姐添置嫁妆一定要让小姐风风光光出嫁。”

南霜比那日接到圣旨更难以置信,不同的是却极为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了什么。

“哥哥只有口信,连封家书都没有么?”

常安摇头,看着南霜斟酌着开口,“没……没有。”

小姐的表情有些奇怪,这不应该高兴事么,将军接到小姐来信时正与敌军对峙,这些财产具是这两年内所得,有皇上赏赐也有收缴的战利品。

将军部署作战不能分身,只吩咐常安打点送回来,顺道传个口信,只是将军收到信时表情也有些奇怪。

南霜不敢相信,什么都没有,两年前眼里的相拥诉情历历在目,难道都是假的么。

不对,不可能是假的,从小到大北陌都没有骗过她,而且,即便得知自己不是李家人对她对爹娘也没有芥蒂,如此重情义的北陌,怎么会对她说谎。

南霜渐渐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并不狂躁,而是清凌凌的,带着点女儿娇意和常安听不懂的彻悟,仿佛很开心,仿佛大梦初醒。

北陌重情重义,将父亲视为亲生父亲,把李家当成自己的家,把父亲留下的一切包括自己都当成自己责任,一直以来都希望复兴李氏。

她日日跟在他身边,不难看出他韬光养晦,置身御林骑营时却从不偏安。李家若能出个太子侧妃,地位也会更加稳固吧。北陌肩上的重任是否会轻些?

南霜笑着想,深吸一口气,对常安道:“你一路劳累,先去休息吧,留在京城待我出嫁再回去。务必要告诉哥哥南霜成亲时是何等情况。”

常安颔首应“是”。

秋风入关,月满西山,经历白日鏖战,敌军退了,城外仍有零星士兵收拾伤残掩埋尸体。

北陌静静听着常安自京中带来的消息。在边关两年,脸上残余的年少志气都被削成眉宇间略带沧桑的刚毅,两年前他只是个毛头小子,如今已经是名符其实的统帅。

“小姐出嫁那十里红妆……”

“宫中尚服局上百娘子日夜赶制的嫁衣,彩绣辉煌,听说之比当年太子妃的差一点点……”

“京中官员都来贺,皇上有赏赐了无数珍宝,单赐予小姐,可见皇上对小姐喜爱……”

常安喋喋不休报着,眼中满是得意,小姐能有此荣耀,是皇帝看重李氏,皇帝之所以看重李氏,是将军骁勇善战,能跟着北陌的他也无比光荣。

北陌只淡淡地听着,年岁长了,很多人都说他越来越像爹爹,不是容貌像,而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着冷静与爹爹如出一则。末了问一句,“南霜她……有没有说什么?”

常安愣了,道:“小姐只让将军保重。”

北陌微微闭眼。城下士兵来报,前方探子已经探的敌情要禀报将军。北陌精神一振,转身下了城楼。西风吹得衣角猎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烧焦的味道,再大的风也吹不散,那是死亡的味道。

在富庶繁华的京城不会闻到的味道,南霜永远不会闻到这样的味道。京城属于纸醉金迷平安和乐,属于南霜,边关寒风,他一个人吹就够了。

真正领兵交战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这一生要面对的是什么,血影重重,许多生命,熟悉的不熟悉的,消融只在顷刻间。

北陌一直以为,南霜会拥有永远的富贵安乐。这些都是他给不了她的,却可以用命换来的功勋为她堆筑,只要他还在一日,谁也无夺走她的尊贵。

直到京中快马传来惠妃重病请李将军速速回京的消息。

太祖去世太子登基,前年他打了一场大胜仗,外族渐渐已经知道有李北陌镇守,不敢来犯,南霜在宫中也被封为惠妃。

领兵多年,北陌头一次丢下所有战事,快马回京。

重重宫门,惠妃居住的漪澜殿内浓重的药味飘散不去。北陌见过皇帝就匆匆去了漪澜殿,甚至比通报的小太监还快。

云清捧着药出来看见北陌站在外面,呆了片刻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谁,

“少爷……啊不将军!”

寝殿处处昏暗,透着股死气,是北陌以为只有边关才会有的死气,居然在南霜的寝殿那样浓重,他背后惊出冷汗。

南霜虚弱躺在榻上,面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憔悴,恍如隔世。

“娘娘小月后就一直这样……太医说气郁血亏,再这样下去恐怕……”云清小声道,掩袖偷偷抹泪。

南霜似有所觉,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北陌有一瞬间愣怔。北陌好像还是那个北陌,高大坚毅,目光炯炯有神,比小时候更强壮,五官也更深邃,眼中锐气内敛。而她却不是那个原来的她了。

南霜十分镇定,或者说是木然,“哥哥……回来了,是来见我最后一面么。”

意气风发胜过男儿的南霜,怎会躺在这死气层层的宫殿里,仿佛所有精气都被吸干一样。

北陌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比在身上挨了数刀难受,比当年吩咐常安带着南霜的嫁妆回京难受。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哥哥哭什么,是看南霜快死了么?”

南霜气若游丝地说着,甚至唇边还能漾出一丝浅浅笑意。

北陌这才发觉自己脸上已经被泪水浸湿透了。

云清叹息。南霜入宫之时不无愤恨,可是更多的是心冷。若是当初北陌不是那么狠心,是否如今就不同。

虽然圣旨已下一切都不能更改,不知将军是否想过,让南霜入宫是何残忍。也许他知道的,只是不去想吧,就像知道小姐对他的情意不去挑明。

入宫并不是个好归宿,太子殿下也早有心许之人,南霜一早看出就不在太子身上报任何幻想,她有幻想的人偏偏掐灭了她的希望。

云清叹口气默默转身出去,留一室清静给他们。

屋外遇见闻讯而来的九殿下,玉雕似的小娃娃,年岁虽还小,沉着得却像个小大人一样,金丝华服之下,更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庄重贵气。

“云清,听说舅舅来了。”他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个能征善战的舅舅,比起不能亲近的父亲,时常被母亲的舅舅更让觉得亲切。

因此性格再稳重也按捺不住地过来了。

云清笑笑,道:“将军在里面与娘娘说话,殿下乖,娘娘很久没见到将军了,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殿下过一会儿再进去吧。”

九殿下十分懂事地点点头。

云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许,十分欣慰,正是因为有这个孩子,娘娘才未完全放弃生机。

将军在京中呆了小半年,期间几乎日日入宫,也许皇上有意补偿失去孩子的惠妃,或许是出于对将军的倚重,对将军频繁入宫并不像对待其他妃嫔家属探视那样严格按照宫规约束。

惠妃身子经过长久调养有了起色,虽不能恢复如前,总算捡回命来。将军走后,惠妃又消沉了一阵。

一日偶然整理些闺阁旧物,看见以前兄长送的玉镯脂粉之类,那脂粉已经干结在瓷盒里,从买回来就没有动过,惠妃深感可惜,忽而有了自己制些胭脂花粉的兴趣,吩咐宫人架起炉子。

玉镯倒还是原来的样子,手指抚过莹润的表面,默默套在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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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放番外,最后总要写肥点,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接下来几天转战空山夜雪了,【哈欠】碎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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