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稀稀拉拉几个人,也许是因为听见赵锦绣吟诗,也许是因为先前赵锦绣那一句“与凤楼再无瓜葛”的话。这会儿看到赵锦绣从楼梯上下来,几人都齐刷刷地将视线扫过来。 赵锦绣满不在乎,眉目轻舒,折扇轻摇,翩翩少年郎,闲庭信步。眼神却是略一瞟,将大堂里的情景尽收眼底。 那掌柜的还那般安然睡着,只是换了另一侧支着头,一副巍然不动的神色。 这是一个高人。赵锦绣第一次来到来仪客栈,就这样判断。 于是,赵锦绣很想看看这个高人流转的神色,尤其是他的眼神。因为眼神会反应一个人的内心,即使这个人是伪装高手,也总会有那么几秒卸下了防备。 可是赵锦绣每次到来仪客栈,无论大堂里多么忙碌,就算周围打打杀杀,他也在睡觉。赵锦绣曾旁敲侧击询问过楚江南此人的来历,楚江南并没有透露一丝一毫。 对对方一无所知,对方就是最可怕的存在。所以,向来敏感的赵锦绣便不住在来仪客栈里。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今天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新的开始。这些人以后再也见不到赵三公子,而自己,也希望有新的生活,与这些人统统无关。 赵锦绣想到此,颓然垂下眼眸,抬脚往客栈外走。 “赵三公子,请留步。”有个低沉清澈的男声喊道。 赵锦绣不用回头,都知晓是靠窗的那个淡青衣衫的年轻男子。刚才打量这大堂时,发现比方才上楼时,多了一个男子,正坐在她先前坐过的位置上,悠闲地对付着几碟小菜。对她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好奇,仿若浑然不觉她就是传说中的凤楼三公子。 “世上再无赵三公子此人,阁下认错人了。”赵锦绣背对着他,轻笑着回答。 那人也是一笑,道:“赵兄,是在下冒昧了。” “看样子,我比阁下小,何来兄之称?”赵锦绣施施然转身,想看看这男子到底有何目的。男子站起身对着赵锦绣行礼,说了一番仰慕的话,邀请赵锦绣共同用餐。 赵锦绣半垂着眼打量此人:一袭淡青衣衫,看质地也定是富贵人家。约莫二十来岁,却并没有留髯须,面目很干净,长相算不得英俊,却也是怎么看怎么和谐,尤其是那神色,是这个时空富贵人家少有的谦和敦厚,笑容里并不藏着任何的jian诈。 赵锦绣对他第一印象并不坏,依照过去她为凤楼拉人脉的作风,此等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即使不能成合作商,也会说服对方投钱给凤楼,以此让凤楼的根基更稳固。 可而今,赵锦绣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明确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所以并不想多生事端。于是淡淡地一笑,道:“多谢阁下,然,赵某已用过饭,告辞。” 一说完,抬脚跨出来仪客栈,拐入秀水街。不料那男子也跟上来,喊道:“赵公子,请留步。” 真是瘟神,偏偏在这等时刻,不依不饶了。赵锦绣眉头一蹙,加快脚步。这男子也是加快脚步,最后是一闪身,气喘嘘嘘地挡在赵锦绣面前。 看来还是练过几下子,赵锦绣不悦地看他一眼,问:“阁下这般没有礼貌,要如何?” 他累得气喘吁吁,好一会儿平复一些,连忙拱手道:“赵公子请留步,在下李卿然。” 赵锦绣听闻这名字,不由得抬眼打量他,颇为狐疑地问:“桑国李卿然?” “正是在下。”李卿然点点头,笑容醇厚。 赵锦绣不由得再仔细打量他,倒是跟传言中不差分毫:醇厚中气者,富有正气。 要说这李卿然是何人?桑国第一富商李炎的大儿子。虽文采平平,但颇有侠气,年少时跟一帮少年一起四处游侠。性格淳厚,富有正气,性子也直,向来不喜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李炎这两年身子每况愈下,这李记的生意便渐渐交给李卿然在处理。 这李卿然也是聪颖之人,虽不像赵锦绣这般猖獗jian猾,楚江南那般高深莫测,但他身上的淳厚正气,却也是让他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很快就成为闻名几国的人物,口碑亦不错。 李卿然看见赵锦绣没有急着走的意思,这才十分恭敬地说:“在下听闻三公子大名,今日能有幸见到三公子,李某深感荣幸。” 赵锦绣听闻,略微一笑,道:“李公子客气了。不过三公子这个名号,请不要再提。我与凤楼再无瓜葛。” 李卿然笑着赔礼说自己疏忽了,尔后也丝毫不拐弯抹角,诚心请赵锦绣去李记做事。 “楚江南的凤楼给你一层的分红,李某的李记给公子三层。想必阁下也知道我李记也并不比楚江南的凤楼差。”李卿然说,十分诚恳。 果然是合格的商人,不拐弯抹角,在商言利益。赵锦绣倒是对他的佩服又多了几分。若自己真是赵三公子,而今李记这边倒是个绝佳的去处。 可惜自己不但是女儿身,还背负着林希这层身份,必然是祸事不断,即使遁入空门,都是六根不可清净的人。 “多谢李公子抬爱。赵某只想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并不想再涉足商贾行列。”赵锦绣将折扇一收,放入腰间,放眼望着整条秀水街,观察着周遭的情况,只见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并无异常。 “赵公子难道是不相信李某的许诺么?虽是家父执掌着李记,但李某说话也是算数的。家父也常常提起赵公子。”李卿然有些着急。要知道凤楼人才济济,除去高深莫测的楚江南,剩下的就是三公子赵晨,他向来剑走偏锋,手段常常让人咋舌。就是自己的父亲也常常夸赞。 赵锦绣摇摇头,淡淡地说:“是赵某累了,想休息一阵,多谢李公子的好意。” 赵锦绣一边说,一边绕过他,往云锦楼而去。 “赵公子,可是觉得李记这棵树不够大?”李卿然喊道。 赵锦绣转过头看他的模样,眉头微蹙,像是下了重大决定似的。善于揣度人心的赵锦绣也清楚:他必定是为了留下她这个所谓的人才,要将李记的家底都得亮出来。嗯,就是平常所谓的商业秘密。 赵锦绣在他开口之前,先对他摇摇头,道:“李公子,做任何决定都要谨慎。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今天无论你是用什么手段,赵某也不会答应。但是赵某可以向你许诺:如果要重新做事,必定来李记。” 李卿然努努嘴,有些惊异,像是没想到赵锦绣会猜到他的心思。片刻,才反应过来,眉目里都是遗憾,面上却还是笑着说:“多谢赵公子,李记必定恭候大驾。” “不必客气。”赵锦绣一拱手,正待要走,却瞥见河中画舫的帷幕拉开。赵锦绣心里一动,这画舫停在这里有些时日了,可是上面到底是什么人,没有知道。而今这帷幕拉开,是有秘密是要呼之欲出了。 可是那帷幕只是拉开一小块,闪出一个蓝衣劲装的男子,尔后又合上了。再细看那男子,约莫二十来岁,他站在画舫头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岸边,兀自整理一下衣衫皱褶,便往这边走来。 脸庞刚毅,面色沉沉,步伐颇稳健,看来是身怀绝技的主。 那人走上前来,对着李卿然一拜,道:“公子,该启程了。” 他说完这句,就低眉垂首站在一盘,等待着李卿然的回答。 赵锦绣讶然,不曾想这画舫竟是李卿然的,先前看那丝绸帷幕,还以为是江都的公子哥,却不料是商国富商。 李卿然看看赵锦绣,露出遗憾的一笑,道:“在下在此停留了十几日,早些不知赵公子在此,要不然,早就来拜会了。而今遇见赵公子,却是要启程了。” 赵锦绣微微一笑,客套几句,让他路上小心,目送他上了画舫。李卿然站在画舫头,向他挥手告别,尔后又朗声道:“赵兄有空得要来我家做客。” “定然。”赵锦绣一拱手,尔后一转身往云锦楼走。心里却是凉飕飕一片:这李记的生意网络都在西部与北部,尤其是异族的皮货、珠宝、饰品。南边是凤楼的地盘,据赵锦绣的查探,李记极少涉足。 可看这画舫,雕工与帷幕都是江都手笔,很可能是从江都逆流而上的。 李记这番举动难道想跟凤楼一较高下? 赵锦绣提出这个问题,又不由得甩甩头,做出另外的判断:李卿然不会这样没有头脑。他自己的西部与北部都还没有做到绝对垄断,不可能跟楚江南争锦河中下游。 那么,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意欲何为? (唉,啰嗦一下,其实吧,写小说的,看小说的,都看做探险吧。至少我这样认为。好了,例行公事呼唤一把:粉红票、推荐票、书评,砸过来吧) [bookid=1631133,bookname=《家有十一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