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你们在哪里找到兰兰?”龚春琳问。 秦晏道:“四哥的堂叔在林教丞家当差,林家太太要做几件孩子的衣服送礼,想找个孩子量下尺寸。他想抱兰兰过去给林太太看看,偏偏朱姐有事出去,他急着交差等不得朱姐回来,所以才闹出这场误会。” 龚春琳睇着秦晏,他脸上似笑非笑,显然知道这是林家与朱槿达成的协议。对于龚春琳来说,只要事情不继续闹大,别把林金植牵扯得更深就行了。 秦晏也不想多说那些和自己无关的话题,道:“龚大哥什么时候回?我想请他给我当先生。” “为什么?”龚春琳问。 秦晏道:“我爹亡故后,我的学业便荒废了。听说龚大哥的学问很好,所以想请龚大哥帮我补补。” “不是有私塾么。”龚春琳问。 “普通的私塾小孩子太多,吵闹很很。若去那种专门考县学的私塾,我的学业丢了好久,怕跟不上。”秦晏说。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可不知道为什么,龚春琳始终觉得秦晏怪怪的,不想多搭理他。道:“我哥也只是个学生,哪有资格教你,你还是另请高明,别误了自己的前程。” 秦晏笑笑,道:“听说龚大哥为人十分仗义,等龚大哥回来再说吧。” “我哥下午回。”龚春琳说。 “没事,我可以等。”秦晏笑。 龚春琳对他的赖皮无可奈何,斜眼看着他,心里转着念头怎么把他赶出去。虽然她原本没什么事,但秦晏在旁边赖着,就象rou里埋针一样不舒服。 “你不做饭吗?我帮你。”秦晏找话题。 “我不饿。”龚春琳得意地瞧着秦晏,她一肚子的各色零食,真不饿。 “猪脚难得熟,现在烧了,下午文彰哥回来正吃。”秦晏拎着猪脚,往厨房走。 龚春琳连忙起身拦在他的前面,道:“东西你带回去,我不要。” “是我娘要我拿来的,你不收,我娘要骂我的。”秦晏灵活地从她身边滑过去。走进厨房,秦晏一眼瞟见地上盆子里的金龙,愣了一下,记得昨儿来搜兰兰时,她家还没有这东西。 “你出去。”龚春琳追进来,板起脸说。 “怕我弄不好?你放心,我烧的菜比我娘弄得还好,我爹说送我去学厨子呢。”秦晏得意地说。 “你爹不是没了么?”龚春琳觉得古怪。 秦晏笑笑,“是我继父,他在菜场卖rou。” 他明明是笑,龚春琳却觉得那笑容里带着凄凉,顿时狠不下心撵他出去。 龚春琳拿了洗菜的盆给他,秦晏打了点水,冲了冲,加上各色作料放到一边,然后挑火开灶。 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难得他还是个孩子,做事却如此麻利,龚春琳站在一边想。 ‘呯呯’门口传来敲门声“龚大哥”。 龚春琳听那声音耳熟,走过去,看到袁蔼站在院门外。他一只手频频擦汗,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绿色包裹,望着龚春琳笑。 想到蓝龙刚才的恶行,龚春琳觉得恶心,袁蔼的笑脸让她别扭。 袁蔼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走进来举高了手里的包裹道:“你昨儿不是说做沙漏么,我回去想了一夜,东西不难做,主要是中间过沙孔的直径不好掌握。我想先做试验,定好沙量和孔的大小,再用木料做。所以我今儿一早便出城去河边选沙,原本想做好了拿给你,可柱子淘气,这沙若放在我那,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所以我拿过来,放在你这边晒干。” 看他满头为自己的事累出来的汗,龚春琳不好意思起来,“多谢你,袁大哥。”她说。 秦晏将火压小,走到门口,眯着细长的眼睛看着院中两人。想了想,他转身从碗橱里拿了只碗,舀了半碗养鱼水闻了闻,没什么明显的腥味,满意地加了半碗热水,走出去,热情地对袁蔼说:“袁大哥,辛苦了,喝水。” 袁蔼正在问龚春琳簸箕(一种竹条编的扬米去糠的器具)在哪,看到秦晏递水过来,还以为他是龚春琳的什么亲戚,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一口,隐约觉得味不对。 秦晏道:“这种天气,出汗后喝冷水不好,所以我加了些热水,温温的对身体好。” 龚春琳没想到他还有这种见识,点头道:“他说得对,是该喝热水。” 听她也这样说,袁蔼仰脖一饮而尽,把碗还给秦晏。 秦晏接过碗,并没有走回厨房,而是请袁蔼坐下,自己主人一般陪坐在一旁。 龚春琳拿来簸箕,拎起大菱叶包的河沙,沙子含水,一包足有五六斤重。龚春琳一边将沙子在簸箕上摊散,一边想:自己原以为做个沙漏简单,没想到这么麻烦。 “从这到郁河有二十里地,袁大哥这么快打了个来回,是用跑的吧,真辛苦。”秦晏脸上带笑,眼里泛着寒气。 袁蔼的目光黏在龚春琳的身上,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根本没注意秦晏的嘲讽,胡乱点头虚应。 秦晏瞪着他,眼睛一转,叹了口气,低声道:“难怪我家春琳今儿吃这么大亏,原来是袁大哥不在。” ‘我家春琳’这四个针一下子吸引袁蔼所有注意,不是说龚春琳被江家退亲么,这男孩和龚春琳什么关系,怎么会说‘我家春琳’? “早上蓝大叔说我家春琳是妖人,挑动四邻,要送她去官府,点天灯。”秦晏故意将前面几个字压低,后面的话,声音越说越大。 “什么!”袁蔼惊得从马扎上跳起来,望着正在翻沙的龚春琳问:“我姑父,他…他…” 龚春琳只听秦晏说‘挑动四邻,送去官府点天灯’,听袁蔼问,道:“我知道这件事和袁大哥无关,袁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袁蔼哪还有脸继续待在院子里,拔脚往外走。 “袁大哥!袁大哥!”龚春琳跟在后面叫了几声,见他头也不回地走掉,转回家准备找秦晏算帐,秦晏却不在木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