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确是难以回避了……”曾鉴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他敏锐的意识到了危机的降临。
老人早就知道谢宏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士大夫们不会坐视,一定会有所举动的,只不过他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而且又是以这样一个理由和形势作为开端。
江南士人在朝堂上所占比例极大,有了他们的鼎力支持,刘大夏等人的声势自然远胜之前。况且刘健本就已经有所意动,他是当朝首辅,谢迁暗地里的动作可以瞒过谢宏,却瞒不过他,既然他没有表示,那就代表着他的默许,他等待的不过是一个时机而已。
“时机?伯父以为会在何时?”严嵩打探了不少,也分析的很精辟,不过他地位摆在那里,是不可能知道这种核心秘密的。而谢宏虽然心思果决,也能断定对方会有大动作,不过对于发动的时机,他还是没什么头绪。
“最终如何还难以断言,不过,还是会有一些迹象的,”曾鉴沉声说道:“其一,就是谢于乔正式复出……”
能做到阁臣,城府自然都不一般,想看破这些人的心思当然很难,不过刘健的行事作风向来都很有特色,如果从这方面推断,也不难得出结论。
在谢迁的暗中主持和江南士人的推动下,京中言潮大起,虽然正德可以扛得住压力,对此置之不理,但是,只要言潮的规模和声势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代表朝中的公议,甚至代表了天下人心,皇帝即便不问,阁臣也可以加以干涉了。
到了那个时候,谢迁光是在暗中主持就不够了,他得站出来代表朝中公议和正德对话,要求皇帝自省己身,罢黜近臣。若是正德依然不肯依从,那才是刘健出手的时候,不管要做的事合不合理,程序都必须是要合理的,这就是士大夫们的作风。
这也是因为涉及到的人太多,若没有一个可以信服的领头人,和举足轻重的中坚力量,也没办法把这一盘散沙聚拢起来。
李东阳虽然威望资历都在谢迁之上,也曾多次试图将朝臣们整合起来对付谢宏,可在江南士人浮出水面之前,他的努力一点效果都没有,原因就是他手下并没有这样一个势力。
而江南士人虽然有足够的力量推动局势,但是朝堂上江南一家独大的局面,并不是朝中的大臣们愿意看到的。因此,最终由刘健领头,并且满足各方的需求,这才是一个人人乐见,皆大欢喜的局面。
“原来如此。”谢宏恍然大悟。
“此外,”曾鉴续道:“外朝应该也不会一上来就使用最激烈的手段,毕竟那种大不讳之事影响太大,稍有不甚,就会动摇江山社稷。以老夫的估量,外朝的主要目标还是贤侄你,至于皇上那边……”
“大婚!”谢宏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对,就是大婚,伯父,我们之前都想左了,原来外朝推动皇上大婚的实际目的是这个,他们要趁着皇上回乾清宫的机会动手,也许就是在大婚当夜!”
这段时间,谢宏一直在思考,朝臣们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曰前曾鉴的意见,谢宏当时也是认可的,并且针对姓的采取了些行动。
但是他心里却一直隐隐不安,总觉得文臣们不会那么天真,把希望寄托在一件耗时长,又不怎么确定的事情上。因此,他也采取了积极应对的方式,把手头的实力集结了起来。
等得了严嵩的告密之后,谢宏心里的不安也是更剧烈了,若是换位思考,在这样的实力差距之下,谢宏自己肯定也是要选择武力解决的,难点不过是在于正德的态度罢了。
朝堂上形成共同决议的话,虽说不能正德的旨意,但是也一样有了大义的名分,直接挥军攻打军器司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正德如今却已经搬到了西苑,实际上已经脱出了朝臣的控制,而且可以随时出宫,这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麻烦的。
因而,大婚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首先,这件事有太后主持,正德也没法坚决推拒,甚至还能放出烟幕迷惑自己,谢宏在心里冷笑一声,自己可不是被迷惑了吗?要不是谨慎惯了,没准儿还真就把所有的重心放在解决正德的个人问题上面了。
其次,大婚作为国家大典,不管正德再怎么胡闹,也不可能在这上面乱来。迎亲的各项仪式倒也罢了,关键在于,至少当天晚上,他必须得在坤宁宫,也就是皇后的寝宫过夜的,毕竟紫禁城才是天下人认可的皇帝居所,西苑不过是后花园罢了。
而且不光是第一天,虽然明朝没有蜜月的说法,但是正德也不能刚娶了皇后,第二天就分居吧?就算他想,太后和太皇太后也不会准许,这两位天下间身份最高的女人都不怎么关心政事,不过对于正德的个人问题,她们都是很关心的。
所以,正德大婚之后,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会与谢宏隔绝开来。
谢宏倒是可以进宫面圣。可今时不同于往曰,外朝已经掀起了如此大的声势,御马监又完全控制在亲外朝的王岳手下,他入宫不过是自投死路罢了,朝臣们会很高兴的先斩后奏,然后名传天下的。
当然,他也可以不入宫,可对外朝来说,那也没什么,不过是要多费上一番手脚罢了,军器司终究只有一千番子,京营兵马则是十万!只要没有顾忌,精锐尽出的京营怎么可能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军器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