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过大帅此番找学生前来,不会仅仅为了此事吧?”田世尊点头之后又问。
“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啊!”庞岳微微一笑。表情很快又归为严肃,“福建方面的情况,先生刚才想必也看过了。此外,据情报司传回的消息,近来何腾蛟何总督除了频繁向陛下明文上奏,还屡派遣信使前往衡州与在朝的几位重臣联系,甚至连就在广州的杨大人也被包括在内。虽然何总督做得很隐秘,但还是没有瞒过情报司与鹰眼卫的眼睛。还有。就在今日上午,我前去视察伏波营、路过总督府去拜会杨大人时,杨大人的话语中隐隐约约有想让我率部留在广东的意思。综合以上这些消息,先生能想到什么?”
“如果学生没有猜错的话,大帅应该是在担心此事”田世尊只沉吟了片刻便想到了一个大概,随后便在庞岳的默许下继续说了下去,“大帅是在担心。朝廷会再次将我镇调防,离开湖广开赴他处。如今,清虏主力已经北返,湖广所面临的的压力骤减。而赣北、闽南等地的烽火却尚在持续。此时将我镇调离湖广,朝廷既不会有后顾之忧,又有了适当的理由。此外,自去年以来,大帅在湖广着手各卫所垦荒、清丈土地重新分配,此番优厚待遇引得周围各地豪门大户名下的佃户不断逃亡、前来请求加入卫所军籍,这已经侵犯了那些豪门大户的切身利益。就在今年四月,学生离开辰州之前的几天里,还曾接待过好几批前来要人的大户士绅。学生都按大帅的吩咐,婉拒了他们。不过这些人在当地颇有名望,也是何总督牧守一方的重要仰仗,前去长沙诉诉苦的话,何总督绝不会坐视不管。何总督在之前对大帅、对湖广镇便或多或少有成见、认为是我镇抢了他的风头,当初清虏压境时他或许还有所顾忌,需要借助大帅的兵马保得湖广平安,而如今清虏已退,他连这最后的顾忌恐怕都不会有。从大帅掌握的情报来看,眼下这位何总督怕是已经坐不住、想方设法地要把大帅送走了。”
庞岳点点头:“依何总督一贯的作风,这种事他不是做不出来。虽说我还不知道他信中的具体内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是太平时节,调防也就调防了,大不了重新开始。我等也省得污了何总督的法眼。可如今这局面,距离清虏下一次南侵不会隔得太久,湖广毫无疑问仍将成为双方争夺的重点。而我镇如果调离了湖广,舍弃了之前辛辛苦苦打下的基础暂且不论,到时候清虏再次南下,难道还要靠他何总督去力挽狂澜吗?失地容易复地难,大明尚存的江山已经不多,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了。”
平息了一下情绪之后,庞岳继续问:“依先生之见,我镇调防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田世尊似乎早就有了答案:“此事关键还在于陛下的决断,如果学生是何总督,想让大帅离开湖广的话,可以向陛下请奏,让大帅率军移镇闽省。”
“移镇闽省?”庞岳眉毛微微一挑,“他以何种理由?”
“理由自然不难找,如清虏满洲兵主力北返、正是收复失地的良机,闽省各地抗清义师举事不力需要支援等等。其实,这些倒还是其次,关键是陛下恐怕会因为某些目的而极易被说动。””田世尊语气中开始出现丝丝隐忧。
“这又是为何?”
“大帅难道忘了一个人吗?”田世尊缓缓地吐出了后面两个字,“鲁王!”
听到这两个字,庞岳脑海中便是一亮,顿时全明白了。
旁边,田世尊依然在继续着:“学生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绝非安于现状的庸君,恐怕不会轻易放弃这个解决心腹之患的良机。眼下派一支可靠、善战的大军进入闽省支援各地义师,可谓名正言顺。若不出意外,不仅能收复大片失地,更能彻底控制住鲁王,结束国有二主的现状,这岂不是陛下想要的结果?若说派何人前去大帅北据清虏、南平两广,威名早已远扬,再加之何总督以及众位朝臣的进言,陛下心中的人选可是不多。”
“先生所言极是啊!”庞岳轻叹一声,心中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了些许烦躁,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起了步。这时,他对“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又有了更为切身的体会。的确,无论到什么时候,来自内部的瞎折腾永远是最令人头疼的。
“其实,大帅也不用过于担心,应对之策也并非没有。”沉默了一会儿,田世尊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道,“大帅同样可以向陛下上奏,从某些事入手,委婉地言明我镇驻守辰州一带的必要以及军中将士思归之心,并抓紧派遣信使与朱大人、路大人联系,请求声援。朱大人、路大人的眼光远比何总督长远,不会看不到其中的利害。此外,大帅或许还可以利用此事做一些文章。”
庞岳循声看去,只见田世尊的手在那份云南的情报文稿上轻轻地拍了拍。
看到这儿,他怔了只片刻,心中便立时豁然开朗,脑海中的思绪也仿佛在一刹那间被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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