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姑连忙将刘福婶拉到房里,细细地盘问着。 “那许记杂货铺就和善福堂隔了一条街,他家当家的许顺发许掌柜见了的人都说和善,这不和气生财,生意也做得极好。” “说的是许家的哪个儿子?”王大姑没听说过什么许记杂货铺,她用的针头线脑,锅碗瓢盆都是从走街串巷的货郎那里买的。 “大儿子,学名叫许家安的。” 王大姑心里动了动:“几岁?” “二十一。”刘福婶见王大姑露出了犹疑的神色,忙道,“你别嫌人家大,这许家大儿子我是见过,长得是一副潘安貌。”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口?” “就徐掌柜老两口,两儿子,一个姑娘,小儿子倒是娶上了媳妇,生了个小孙子。” “咋小的倒越到大的前面去了呢?” 刘福婶就等着她这一问,她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道:“这许家的大儿子可是个不简单的,七岁开蒙,十七岁得了个秀才,这不还要去考举人呢。小媳妇就是县城里富户的女儿,掌柜娘子偏心大的,更是打定主意要给找个好的——这不生生地拖到了现在。” 王大姑听了不喜反忧,道:“这样好的人家,这样好的姑爷,我们家善若可是高攀不起。” “人家都不嫌弃,你咋就自己退缩起来了呢?”刘福婶陪着笑道,“我看侄女那人才样貌以后说不准还能是个官太太呢。” 王大姑赶忙摆摆手道:“我看善若和我一个心思,也不想攀什么富贵,只想找个好好过日子的就得了——这门亲事,我看是不合适。” 刘福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事她也觉着怪。当初为了和她妯娌赌上一口气,她也到县城里很是跑了几趟,却也没什么眉目。几日下来,心里倒也懈怠了。没料到,这许家却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风声,巴巴地托人来找。 春娇能嫁个善福堂的姑爷刘福婶就觉得是顶了天了,这许家家境殷实,大儿子又是个进学的秀才,相貌也长得好——刘福婶怎么琢磨也琢磨不过来,隐隐约约的就是觉得不靠谱。 可许家托的人说了,只要这姑娘才貌出色,本分守礼,家里差点就差点,这许家哪里还图了那份嫁妆去?这许家大儿子年纪一年年上去,眼见着周围也没个合适的,掌柜娘子又盼着抱长子长孙,这不就在周围的村里里物色起来。刘福婶再一寻思,似乎也是这个理儿。又加上许家出手阔绰,给了她一两银子的跑腿费,刘福婶给人做媒做了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大的手笔,想来如若是说成了,许家一定不会亏待她。 再说了,刘福婶心里还有个小九九。这庄善若如果能顺顺当当地嫁到许家,表面上是压了她家春娇的风头。可刘福婶摸准了这个善若也是个心里有主见的,她家春娇惯养着,万一在那善福堂受了委屈,她在榆树庄是鞭长莫及,善若倒也可以帮衬帮衬——春娇不是成日里在家善若姐长善若姐短的,这两个闺女好着呢。 刘福婶见王大姑犹疑,心里咯噔一下,忙道:“王家嫂子,你咋就断定善若不乐意呢?这许家儿子和善若站在一起,可不就是那戏台子上演的才子佳人,般配着呢。” 王大姑没应话,心里盘算着。 刘福婶摸着荷包里许家给的那一两银子,又笑着道:“这可是提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啊!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善若也不像春娇,是个玲珑能干的,必定能够讨得许家上下喜欢。他许家人口又简单,老两口子又都是个和善的。善若嫁过去就是大嫂子,过上一两年,生个一儿半女的,日子还不过得妥妥当当的?万一福气再大上一些,许家儿子中了个一官半职的,这可不更是天大的造化嘛!” 王大姑被刘福婶微微说得有些心动,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犹疑道:“这许家儿子可是个从未娶过亲的?” 这句话倒说得刘福婶抚掌大笑,道:“我的好嫂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还能坑了我侄女?” 王大姑想着善若是绝不能给人去做小的,就是填房,她年纪轻轻的,说出去也不好听。听刘福婶这么一说,她也略略放了心。 刘福婶是什么人,自然看出王大姑心里松动了,她又道:“王家嫂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许掌柜春天里得了一场病,延医吃药折腾了好几个月,起是能起了,可这病还是没好利索。请人算了一卦,说是被什么煞到了,家里得办场喜事来冲一冲,这不,才急匆匆地张罗起大儿子的婚事来了。” “嗯。”王大姑暗自琢磨着,榆树庄里也有冲喜一说。 刘福婶脸色一黯,道:“唉,说来说去,也都怪我,好心办了坏事。我知道你的心思,哪里舍得善若远嫁,嫁在榆树庄里,娘俩也好相互照应着。可你看,经我那不上道的妯娌这一闹,附近村子里哪里还能找上个称心如意的?没的,别白白耽误了你家的姑娘。” 王大姑点点头,刘福婶的话倒也不差。 “要不,和姑娘商量商量?”刘福婶陪着笑道,“我看你家善若面上不声不响,却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王大姑想着也是,说不准是自己考虑得太多了,万一善若愿意,自己就耽误了她了。 刘福婶又笑嘻嘻地加了一句道:“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那头还等着我去回话呢,万一有这个意思,得把两个人的八字拿去提早去合一合。” 王大姑应下了。 送了刘福婶出门,没一会,王大富也回来了,坐在院子里揉着腰捶着腿的,嘴里连声道:“老了,老了!” 王大姑的眼睛飞快地往东厢房一瞟,赶忙将王大富拉到了房间里:“当家的,我有话和你说。” 王大富不耐烦地道:“啥事不能在院子里说?” 王大姑将刘福婶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又提了自己的顾虑。王大富听了倒是呆了半晌,突然冷笑了一声,道:“还真是攀上了高枝啊!” “当家的,你先别说怪话,你倒是说说看这事靠谱不靠谱?” “咋不靠谱,他许记杂货铺就在县城里开着,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都是有名有姓的,打听打听不就成了。”说着王大富又嘿嘿地笑了几声道,“这许家上赶着求我们嫁,这嫁妆就不用我们cao心了,说不定还能将这三年花在那丫头身上的赚回来。嘿嘿,好买卖,好买卖!” 王大姑鄙夷道:“我王家还没穷到卖闺女的份上吧。你这两天别下地了,去打听打听那个许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王大富说的话倒让她觉得豁然了一些,这么大的一个铺子在,哪里就是单单为了坑她家的姑娘?说不准,倒还真是一桩好姻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