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对外说祝四姑娘看花灯之时突发心疾,不幸早夭。 一个大姑娘家,当街被人杀了,好说不好听。 当时场面控制失措,查寻凶手不异大海捞针,所以表面上只能隐忍,暗地里设法查寻。 只是当时实在人多,消息还是不免多少有所泄漏。一时京城里大家子对女眷出入愈发管得严了。 梅清依礼跟着三婶娘和陈衡陈娟一道去了祝府吊唁。 未嫁女子,丧事从简。 对祝文婉,梅清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可是听到她的死讯,还是难免有些伤感。花儿一般的年纪,不过是脾气差了些,因此送了命也未免令人唏嘘。 祝兴阳神色木然地看着梅清,这女子穿着素色的衣裙,上了几柱香,神色十分郑重。meimei娇憨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回荡:……反正我就是觉得陈姑娘不错,哥哥赶紧娶进来给我做嫂子就行了。 他知道meimei一直还自以为瞒着他,暗地里有所动作。 好吧,meimei,我会娶个让你喜欢的嫂子的。 安邦侯私下里约见了顺天府尹、九门提督、刑部尚书和青安帮的帮主。 陆斐也被请过来说话,山武会的事情安邦侯是知道的。人家一个王子,想法儿弄点儿钱很平常,弄钱要比弄权安全得多。 黑白两条线都在寻找对祝文婉动手的人。安邦侯府的对牌一时满天飞。 陈文广拿着安邦侯府的对牌让顺天府帮忙的时候,府尹一点儿也没有疑心。反正最近收了人家不少银子,这回的事情简直是小事一桩。 一直心花怒放忙着大卖雨花石的马二爷,万万没有想到多金好骗的青年翻了脸,竟然引着一班顺天府的捕快过来捉拿自己。面色苍白地听着暗哨报过来的消息,心念电转,是留在这里不动,给捕快们塞些银子,声称自己是正当商人,还是趁着还有两条街路程的空档赶紧跑路? 跑! 马二爷几乎没有犹豫,挥手招呼一声,率先向院墙走去。其实这院墙看着平常,早已和隔壁院子打通,留有暗门。因墙边植有矮树花草,不知情的极难发现。 身边的人也是有所准备,几个心腹紧紧相随,转眼穿过暗门不见了踪影。剩下几个小喽啰抱起账册等物扔进后院的小池塘中,若是平安无事,回头捞出来晒晒还能用,若是用事,只要一天半天没发现,便会被泡得字迹模糊,无法用作证据之用。 陈文广和顺天府的人到达的时候,只抓到几个强自镇定、声称自己只是商铺伙计的青年。看起来虎头蛇尾,被骗子头儿跑了。 只是如今成伙的年轻男子最是顺天府的目标,被一股脑抓回去严审,看是否与祝文婉遇害有关。 马二爷等了大半天,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走得快。直到将近亥时才从隔壁院子改头换面遮遮掩掩的出来。 这隔壁的院子只是租来做紧急避险之用,全无吃喝等物。几个人出了院门,走了一段,才渐渐放下心来,便去了街口的馄饨摊子,各自要了碗馄饨,闷头儿一通吃,心下暗自盘算接下来的去处。 这个时辰馄饨摊子已近收摊,平日里少有人在,偏这日奇怪,本来已有六七个人在吃,摊主喜出望外,每碗都格外加料,反正今日估计也就如此了,材料剩了第二日也不新鲜了。谁知接着又来了四五个,小小的摊子几乎要坐不下了。 只听先头儿坐着的几人之中,一个粗嗓门中年男子招呼道:“大家快着些,咱们还得先赶到直隶商会,和卓掌柜会齐再出城。再不赶紧的,就要宵禁了,虽说大家都给了银子,误了时辰,人家也未必等咱们。” 其余汉子参差应着。有个把吃得快的,已起身收拾随身东西。 马二爷心中一动,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身边的一个心腹。那小厮极机灵的,放下碗便想那几个汉子凑过去,打听了几句。 原来这几人是直隶大户人家的管事,新年过来给京城的亲戚送节礼,顺带着探望在地书院读书的公子。虽说直隶与京城不算远,只是为着便利,都是跟着直隶商会的人同行。 商会的人这条路走得精熟,车马安排、沿途食宿都是极方便的。兼且商会通常还会请镖局的人随护,人身安全自是全无问题。只是要给商会些银两,大家各得其所。 小厮听了回头望了望马二爷,马二爷微微点了点头。那小厮便央告着,说自己几人正是要往直隶去的,请帮忙向商会介绍一下。 那人倒是极爽朗的,笑道:“这个何难,商会只要银子,只是你们快着些,本来今日中午便要走的,只因要等个要紧的人,已是拖延了。” 马二爷心中暗喜,自己的运气当真不错。直隶离京城近,方便打听风声,眼下又立时能走,免了被追捕的风险。当即馄饨也不吃了,亲自过去和那男子攀谈了一番,随即搭伙往直隶去了。 陈文广将安邦侯府的对牌还给梅清,又细细说了今日的情形。梅清将对牌收好,笑道:“如此最好,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也不用逼得太过。如今春闱眼看没几天了,哥哥还是好生温温书,若是能金榜题名,让meimei也跟着光彩光彩。” 陈文广笑道:“读了这许多年的书,那里差这么几天,不过总还是要将策论理一理,我自是心中有数。这阵子看meimei行事,倒觉得极可惜,meimei若是生为男子,当为将才!” “我才不想做男子。”梅清闲闲地说道:“做女孩子多好啊,未嫁有哥哥帮着,嫁了有夫君护着。愿意多动动,便找些事情来玩,懒得理那么多,便只管相夫教子就行了。不象男子,往大了说,忧国忧民安邦定国什么的;往小了说,也要安身立命养家糊口。想想就累得慌。” 自上次兄妹二人谈论了一番倚琴院,说话便随意了许多。陈文广听了,只笑道:“如此我便好生考个名次回来,也好让meimei有所依仗,找个好夫君,日后好好护着你才是。” 陈家兄妹言笑甚欢的时候,宜妃宫里却是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