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御风自颜家庄回到地权堂。 古风节将他迎入内室,道:“本堂弟子依照方堂主的指示,在断剑门废墟之中,果然挖出了八具男子尸身。经证实,这八人便是衣珠绣衣大小姐的八名护卫。” 方御风点点头,道:“古兄可让人查清这八人的死因了么?” 古风节道:“各人死状不同,伤口也是各异,据分析看来,凶手应该人数不少,使用的兵器也是不同。” 方御风道:“那么死者胸口处可有所谓的‘魔心剑印’?” 古风节摇头,“并无。” 方御风冷笑,“果然如此。” 古风节道:“那埋尸的位置当真极其隐秘,若非方堂主事先指点,我等只怕真要将那废墟翻一个遍方能找到……却不知方堂主何以得知那八人已死?更是从何而知那八具尸体竟会埋在那里?” 方御风道:“我上次到断剑门查探之时,便觉此事很不简单。当时,在废墟附近的小路上隐隐有一些错综脚印、马蹄印和马车轮印。那些脚印自是极轻,倘若不仔细分辨,几乎便看不出。但那马车的轮印却颇深,显然是车上负有重物。从那些马蹄痕迹看去,应该是一辆由两匹马驾辕的车子,这样的马车一般而言不会太大……当时在断剑门失踪的人共有四女八男,试想,一辆由两匹马驾辕的车子又怎么能载得了十二人之多?即便是抛去车夫的重量,也是万万不可能之事。因此我当时便想,凶手想要掳劫之人,多半只是那四位姑娘,衣大小姐的八名护卫只怕已经在当时便遭到了他们的毒手……但是据张辞宵和漠轻寒二人所说,他们几人进入密道的时间虽然不短,却也不过区区一个多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之内,凶手既要将刘楼主、纪姑娘等掳走,又要将那死去的八名护卫毁尸灭迹,自是需要不少时间,我本以为他们会使用一些如化尸粉之类的药物将尸体化掉,但转念一想,化尸粉虽然有奇效,但如若不小心留下痕迹,岂不是是自己露了马脚?如若留人在原地看守化尸,时间上却又来不及,因此最为快捷的方法,便是将尸体就地掩埋。断剑门那时已成废墟,便是填埋之时留下些许痕迹,也不会有人察觉,待到那些尸体重见天日之时,只怕早已化为一堆白骨。” 古风节疑惑道:“但是时间上呢?掩埋尸体岂不是仍需要时间挖坑?” 方御风道:“这便是方某为何能经推测而知埋尸位置的缘故。那群凶手既然知道断剑门密道的所在,自然对断剑门内部建筑十分熟悉,纵使房屋已经为火所焚,但房基仍在,因此凶手一定会为节省时间,特意寻找一处原本就凹入地面的深坑来处置尸体。尸体被抛入此坑之后,上面用一些瓦砾等物填埋,岂不是省时省力?” 古风节拍掌道:“正是!那掩埋尸体之所,据我们堂中弟子回报,乃是昔日断剑门的一处地窖!” 他想了想,又道:“如此说来,方堂主已经认定各派灭门之事,乃是有人蓄意嫁祸于剑魔殿了?” 方御风皱眉道:“此事毋庸置疑。但时下小弟心中仍有几个重大疑团未解……古堂主,舒念现在怎么样了?” 古风节苦笑道:“自然还关在地牢里。这位舒公子当真是……唉……”一边说着,一边大摇其头。 原来舒念自那日被方御风点xue后,为防他xue道解开之后仍然各处生事,便命人将他关入了地牢。 这些时日,方御风前往白虎门、颜家庄各处,舒念却一直被关在地牢中不得而出。他虽然人在牢中,饮食起居却仍被待以上宾之礼,只是他每日都会想出一些古怪主意来作弄地权堂中负责看押他的弟子。这些人都是江湖老手,虽然不将舒念的雕虫小技当做一回事,却也不胜其烦。 方御风听了古风节一番诉苦,当即笑道:“古兄不妨令人将他放出来罢,这几日,只怕也把他憋闷坏了。” 一想起舒念这个坏脾气的大少爷,方御风却不知为何在心底里浮现出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她和他似乎有点像…… ——这却是为什么? 他正如是想着,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朝这里而来。方御风和古风节对视一眼,古风节道:“方堂主,古某还有些事情未完,先行一步。” 方御风只得由他去了,古风节出门之际,差点和迎面跑来的舒念撞了个满怀。 ****************************************************************** 次日,方御风果然如约到了颜家庄。 “请问夫人,那青铜四羊尊原本是放在什么位置?” 颜夫人道:“那四羊尊本是亡夫心爱之物,因此一直摆在他的书房之内。” 方御风道:“方某可否前往书房一观?” “这是当然,方公子既是前来我府帮忙查找失物,自然可以四处查看。” 方御风在书房中略看了一下,便道:“不知是谁最先发现那四羊尊被盗?” 颜夫人看向嫣红,嫣红想了一想,道:“自从老爷去世之后,这书房便再没人用了,但是每天却依旧打扫两遍,我记得是桂嫂最先发现的。” 方御风听了,对颜夫人道:“方某是否可以见一下这位桂嫂?” …………………… 桂嫂是一个四旬开外的妇人,在颜家庄已经待了十多年。每日里的工作只是负责打扫内院的空置闲房,虽然忙碌一些,倒也不甚辛苦。 “那一日,我还像往常一样去老爷的书房打扫,谁知一进屋便觉得不对劲……我仔细一看,竟然发现摆在西面书架上的青铜四羊尊不见了!可是,之前房门的锁却是好好的……” 方御风问道:“如此说来,这书房平日里一直都是锁着的了?” 桂嫂点点头,“恩。老爷去世之后,这书房便闲置了下来,但是里面的陈设却始终没有变动过……夫人说老爷最喜欢这间书房,最喜欢这间书房里的东西,因此,这里的东西,无论大小,都不能拿出去,连摆放位置都不能变一下……”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方御风道:“除了那个青铜四羊尊之外,桂嫂可还发现少了什么没有?” 桂嫂抬起头,似是在极力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当时慌了,连忙喊人进来看……大家在房里查了一番,倒也没有发现另外丢了什么东西。” 方御风笑道:“多谢。” …………………… 颜家庄大厅。 颜夫人向方御风问道:“方公子可曾查到什么线索?” 方御风道:“方某听说,书房失窃的那一晚,有人曾见到几名黑衣人潜入府内,可有此事?” “不错……唉,家门不谨,招致贼人光顾……妾身真是愧对九泉之下的亡夫……” 颜夫人一面说着,一面不禁又淌下泪来。 方御风忙安慰道:“夫人切莫悲伤……只是,方某有一疑问,不知是否当讲?” 颜夫人拭泪道:“公子有话请讲。” “既然当日已经有人见到了黑衣人的行踪,却为何不将其擒住?颜家庄在蜀中武林也算是赫赫有名,庄中门客高手想必亦不少,怎会就此任贼人盗走庄中之物?” 颜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叹道:“方公子有所不知,昔日亡夫在世之时,颜家庄确曾有过一阵兴旺之时……只是世易时移,自亡夫谢世,妾身一介女流,膝下又仅有一幼女梦痕,难以继承家业……妾身每日打理庄中内务尚且不及,又何曾有暇他顾?因此,庄中原本那些江湖人士,也就借故纷纷离去……” 方御风沉思片刻,道:“方某只是奇怪,那几名黑衣人为何放着书房之内的其它珍宝古玩不取,却单单拿走了那尊青铜器……” 颜夫人深深向他望去,“这也是妾身一直不明之处……方公子既然来了,便请务必查明真相,以便追回亡夫心爱之物。” 方御风道:“这是自然,只是方某另有一不情之请,还须得夫人允诺。” “方公子太过客气,不知何事?” “方某对贵庄失窃一事心中存有疑虑,只怕在庄中各处尚有蛛丝马迹可查……望夫人能容许在下,于这几日在贵庄上下四周勘察一番,以便能早日查出失物去向,不知可否?” 颜夫人听了这话,略略垂下眼皮,沉吟半晌,道:“敝庄现下的情形方公子是知道的。庄上除了我母女之外,多数是一些丫鬟仆妇,老幼妇孺,虽有十几个壮年家丁,却都一向是在外院当差,没有我的差遣,断断不会入内……方公子要于庄中各处勘察,原本我们孤儿寡母,却是多有不便……只是方公子乃是武林中的不世人物,此番又是为了敝庄之事奔波,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不情之请了。” 方御风听了此言,便道:“多谢夫人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