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乍破,照遍了天池山莲花峰顶,一时之间,霞光遍布。 薛艳裳纤手轻挥,瞬间已挡下了沈冥数招,她一面拆招,一面冷笑:“我这侄儿给了你什么好处?能令你这般拼命救他?” 沈冥一面抢攻,一面沉声道:“沈某只救当救之人!我与薛公子虽然交情不深,如今却共患难,岂可舍他不顾?” 薛艳裳冷哼道:“死脑筋!你自身尚且性命不保,又谈何救人?再者说,他现已身中剧毒,你救得了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啊,呵呵。” 沈冥见她右手与自己相斗,左手仍死死扼住薛麟的颈项,只怕薛麟被她一扼之下,性命堪忧,心中大急。他二人在莲花峰上相斗,战况自是凶险,只因那高崖之下便是万丈深谷,倘若一不小心,便会跌落谷中,粉身碎骨。薛艳裳倚于石莲之畔出手,倒甚是轻松。由于她衣袖极长,袖风之中罡劲充盈,进攻之时,自是大占便宜。沈冥为闪避红袖之袭,数次自崖边滑过,危险已极。 薛艳裳见此情状,粉面含笑,看着眼前悬崖,目中却多了一抹狠辣。此刻的她,正如猫戏老鼠一般,将沈冥一步一步逼向崖边。 此时,沈冥离崖口已仅有一尺之遥。 薛艳裳眼见沈冥转眼便是粉身碎骨的命运,红唇微挑 ——和自己作对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的绛云宫主,志得意满,竟然忽略了被自己扼于掌下的薛麟已不知在何时睁开了眼睛……自然也便忽略了他眸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红袖再度袭向沈冥,薛艳裳眼中精光大现 ——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寒光一闪之间,凌空飞舞的红袖竟然裂开了,薛艳裳一惊之下,随即感到自己的左掌被什么东西牢牢吸住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原本应该不省人事的薛麟正望着自己,脸上却流露出一个奇诡的笑容。 薛艳裳见到他这个笑容,猛然觉察自身真气竟源源不断地为薛麟吸走,同时,自薛麟体内传来另外一股诡异真气。这正是大天罗宫的秘传心法“李代桃僵”。 此心法一经施展,可将数人体内真气进行吸收交换传送,亦可将各人体内毒性相传,因此却叫做“李代桃僵”。 薛艳裳以为薛麟此刻已经濒死,却忽略了此事,因此手扼薛麟颈项之际,反而正中薛麟下怀。薛麟此时虽然身体不能动转,却能在薛艳裳手触到自己之时,默默催动“李代桃僵”之心法。 薛艳裳脸色大变,只觉薛麟体内剧毒已经源源不断地传入自身,而丹田之内的真气反而被他所吸。此时她左手已被薛麟吸住,丝毫挣扎不脱,身后沈冥却又上前抢攻,薛艳裳一声清叱,竟将薛麟自石莲之上生生拽了起来。 沈冥见二人如此,担心薛麟的安危之余,心想机不可失,双掌立时向薛艳裳拍到,不料,薛艳裳动作竟如闪电惊雷,瞬间已将薛麟拉在自己身前。 沈冥一惊,只得硬生生撤回掌力。他明知道此举会使自己受到反震,此时却也顾不得了。 薛艳裳见他撤掌,却急于摆脱薛麟此时‘李代桃僵’的真气交换,厉声道:“麟儿,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姑妈狠心。”右掌便向薛麟身上拍去,欲待用这一掌之力将薛麟震开。 沈冥见状,情知薛麟如受了这一掌,必定筋断骨碎,命丧当场,当下大喝一声“不可!”又飞身扑上,意欲阻止薛艳裳出手。 哪知薛艳裳右掌向薛麟拍去,竟能同时左腿飞出,向沈冥踢来,腿法如风,飘渺灵动。沈冥还击之际,薛艳裳那一掌却已经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薛麟身上! 薛麟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瞬间便自薛艳裳手中脱出,那一掌之力已将他震向高崖之外!掌风推送之下,只见他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向外飘出,人在空中,却“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向天空激射而出,然后,便向崖底掉落。 沈冥看得目呲欲裂,飞身而上,欲将薛麟一把拉住,薛艳裳见此,衣袖挥出,喝道:“你便和他一起下去罢!” 红袖催风,如排山倒海一般向二人袭来,沈冥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薛麟拽回崖边,但此时却已抵挡不住这股大力攻势,二人在崖边晃了一晃,便一齐翻身向下掉落! 薛艳裳见二人坠崖,唇边漾起了一丝寒笑,转身拂袖而去。 …………………… 秦逐鹿率神龙堡一众高手与绛云宫门人缠斗,其间却有几名红衣人武功精湛,高过其他门人甚多,秦逐鹿见自己手下数人皆在这几人手上退败,当下亲身上前,与之战在一处。 正在纠缠不清之时,却闻得头顶上一人道:“神龙堡众人听着,薛麟和姓沈的已经被我打落山崖,要命的速速归顺于我,倘若负隅顽抗,定斩不饶!” 秦逐鹿等人闻言大惊,抬头一看,只见薛艳裳于晨光之中逆着日头站立,东方曙光却给她身上红衣镀了一层金色,真如神仙降世。然而,这天仙般的外表之后,竟然藏着如此残忍歹毒的一颗心。 绛云宫众人见自家宫主归来,又听说大获全胜,登时欢声如雷,拼杀之时也越加勇猛激进。神龙堡众人却听得个个胆战心惊,秦逐鹿心下大乱,他本是受堡主龙在渊之令接援薛麟,谁知薛麟竟然坠崖,自己可说是大大有负堡主所托。眼见己方原本大占上风,但各人听闻凶讯之后却是人人无心恋战,当下一声高喝:“众人听着,先寻找薛公子下落要紧!”众人听了这话,早就巴不得一声,登时跳出战圈,纷纷撤离。 薛艳裳眼见众人离去,倒也不命人追赶。她因心腹大患已去,根本不在乎这些小角色的生死,当下偃旗息鼓,各自不表。 …………………… 沈冥见薛艳裳袖风袭到,心中暗叫不好,欲待伸手探够崖上巨石,却是相差了数尺。饶是如此,他拉着薛麟的手兀自未放。两人自莲花峰上一齐跌落,直摔向天池山下的万丈深谷之中。 沈冥心知这一摔下去,必然跌成一团rou泥,他临危不乱,见这深谷两边相距并不甚宽,偶尔见到峭壁上亦有树枝伸出,便伸手抓去,第一次却是徒劳,第二次便抓到了。可是他与薛麟下跌的力道太强,那树枝虽粗,却仍是吃力不住,只听喀喇一声,已然自中间出现裂痕,幸亏那树枝有小腿粗细,其间树筋未折,这才勉强将二人挂在半空。 沈冥游目四顾,登时眼前一亮,原来离这树枝约莫六丈之处却有一块大石横出峭壁,三面皆空,其上倒甚为平整,犹如一个小小石台。 沈冥见手上这根树枝眼看就要折断,当下便欲暂借树枝之力,飞身跃到石台之上,只是他手中尚揽着薛麟,倘若二人身上无伤,这短短距离何足道哉,但此时此刻,纵是咫尺,对二人来说,竟也远如天涯。 薛麟受了那一掌,已是气若游丝,听到那树枝一直发出轻微断裂之响,又见沈冥眉头深锁,便道,“你把我松开……便可……掠过去了……” 沈冥道:“我二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怎可如此?” 薛麟见他不肯,只得强撑道:“这树枝马上……就要断裂……那时你我……一起葬身谷底……却又如何……不若有一人活着……还可伺机逃出……生天……” 他见沈冥仍是不为所动,又道:“我先中剧毒……又遭重创……便是出得此地……也是难以活命……你却不同……又何苦……大家一起去死……” 沈冥闷声道:“死便死罢!无论你说什么,沈某都不会松手。” 薛麟一面咳嗽,一面冷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起死么……真是……自抬身价……”这时,二人悬空的树枝又发出喀喇声响,眼看便要断折。 薛麟见时机不好,急道:“你到底……放是不放!”沈冥道:“不放!”薛麟见他单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却死死揽着自己,情急之下,张口便向沈冥揽着自己的那条手臂上咬去。沈冥吃痛,却仍是不放松他。此时,那条树枝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二人的分量,登时折断! 二人瞬间下坠,沈冥眼疾手快,见山壁上另有一根树枝横出,忙伸手抓住,另一手却仍抓着薛麟手臂不放。 薛麟见那根树枝转眼也便要断裂,又见沈冥如此执着,却淡淡道:“你再是如此……也终有精疲力尽之时……岂不闻……‘人命如朝露……虚浮无定期……’多谢你几番相救之义……” 沈冥听他话中有异,正要说话,蓦地里却觉青光一闪,低头一看,只见薛麟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精光四射的匕首,适才划裂薛艳裳之红袖,便是此物! 沈冥见了那匕首,心念如电,不由恐惧顿生。不待他发声喝止,只见薛麟已手起刀落,向自己臂上斩去!那匕首极是锋利,削金断玉,削铁如泥,何况是血rou之躯? 霎那之间,红光大作,鲜血四溅。沈冥只觉手中一轻,心中竟是万念俱灰,耳中却仍回荡着适才那两句偈子 ——人命如朝露……虚浮无定期…… 他心中一痛,原本握在自己手中的那一只断手,便也向谷底急坠而下,瞬息而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