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扬扬洒洒的在微微的寒风中飘舞着。比之早些时候乍川丘小了 多。 大街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刘满屯沿着大街往村东走 去。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刚刚回到家时的那种喜悦卢情已经淡去了许 多。加之吴梅丫突然间又向自己表达了那种感情。刘满屯哪儿还能开 心得起来? 过完年自己就二十三了。吴梅丫和自己同岁。这个,年龄,在农村 应该是早已经结婚并且跟前儿养着孩子了。 可是吴梅丫却没有结婚,提亲的不少,都被她否决了。 她成了远近村庄里有名的老姑娘了。剩到家里了,在农村这样的名 声委实不怎么好。正所谓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凡是被吴梅丫拒 绝过的家庭,总会在私下里说一些发宇sao不满意的话;再有农村本来长 舌妇就较多,而且显得也无聊。一传个个传百,以讹传讹,便流传开了 吴梅丫身体长的不错,可身体有毛病,有神经病,不能生孩子等等 等,总之就是不是她不愿意嫁给别人瞧不上别人而是一经打听之 后。别人就不敢娶她了。 时间越长,年龄越大,人们就越发的相信那些传言。即便是没有 人在私底下议论了,可真正说亲的一听说二十多岁的姑娘家竟然还没有 许给人家,那不用问,肯安有毛病不是? 对此,吴梅丫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没什么好说的。 刘二爷则是无奈,他知道吴梅丫到底是因为什么,可是有些话作为 长辈,不能直接去开导,平日里偶尔劝慰两句,可终归是不能起到效 果的。看着吴梅丫一天天大起来。渐渐的性格变得冷漠,刘二爷也是 干着急没办法。 韩晓云已经许了人家,订好了明年入秋后就成婚,也算走了却了一 桩心事儿。 刘二爷心想明年如果李援勇当不了兵,就托人给他说门亲事,结婚 成家吧,也老大不小了。 而年纪最大的赵保国和刘满屯,刘二爷并不着急,也不担心。赵 保国有出息,当军官了,将来肯定会过的比谁都好,再说了,好男儿岂 能被家庭所牵绊?让他闯去吧,将来他自己总会给自己娶个好媳妇儿 成个好家的。 这些事儿刘满屯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已经从刘二爷那里得知了,对 此他只是平平静静,没有说别的。 至于刘满屯。刘二爷也说了,总不至于比你保国哥混的差,好好在 部队干吧,将来,将来要是,要是想通了,身上也没啥事儿了,那就娶 了梅丫吧,挺好的姑娘,为了你等着你,都成了老姑娘了。 刘二爷口中所说的身上没啥事儿了刘满屯自然知道是说自己命 格的问题。 想到这里的时候,刘满屯在风雪中禁不住苦笑起来,因为将来自己 的命格会不会真的好起来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现在自己的身体, 很有问题,问题很严重。 不知不觉中,刘满屯已经走到了东渠边儿。沿着东渠边儿往北走 了一段,待走到通往打谷场的那座小桥时,刘满屯停了停,然后转身踏 过小桥往知青宿舍房跟前儿走去。 打谷场上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积雪,就像是一块儿厚厚的巨大的白羊 毛毯覆盖在那里一般。西北角挨着渠边儿那儿,两间知青房和两间很小小 的小厨房静静的矗立在风雪当中,房顶以及房前,都已经蒙上了厚厚的 雪。也无人打扫。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一点儿人生活的气息都感觉不 到。 难道这里乙经不住人了么?知青们呢? 刘满屯心里犯着疑惑,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脚下踩着孱厚的积雪, 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声。 快走走到男知青的宿舍房门口时,屋内突然传来了一阵高主的歌 声:“红卫兵心最红,立场坚定闹革余…”歌声调子有些乱,而且仅 仅是两句之后,便立刻低沉下来。继而换了首歌曲,又吼叫起来:“毛 主席的战士最听党地话,哪里需要哪里去。打起背包就出发……” 童远?刘满屯从声音中想起来这个知青,自己走的时候,他还去送 了。是个老实巴交的天津知青。 “童远!”刘满屯轻轻的唤了一声,然后推门而入。 一进屋刘满屯就愣住了。一股nongnong的潮湿中带着恶臭的气息扑面而 来;地上乱糟糊的有杂草小废纸小乱树枝还有一坨坨干硬的粪便, 天冷的缘故,些不知道是水还是尿的液体冻结成一小片一小片 的。 一个蓬头垢面的胡子拉碴的人蜷缩在忧上的角落里,瞪着一双好奇 的眼睛看着刘满屯。 炕上面,被褥脏乱不堪。棉花絮都露出来许多,稻草麦祜在炮上乱 糟糟的成一片一片的。给人的感觉这里不是人住的屋子,而是 圈! “童远。你怎么了?。刘满屯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疯子一般的 人。就是知青童远,禁不住轻声唤道。 童远没有回答刘满屯,只是满含警惧和恐惧的瞪着刘满屯,半晌才 愤怒的说道:‘你分子。是牛鬼蛇神,是要被打倒的!” 刘满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明白,童远已经彻底疯了,只不过他怎 么会疯了呢? 门外传来脚步的声音。以及脚踩积雪时发出的咯吱咯吱四,刘满屯回头看了看门外。却是胡老四拎着一个破旧的篮口,这边 儿走来,篮子上盖着一块儿厚布。 远远的看到屋内门口站着的那一抹绿色,胡老四也是怔了怔。待 看清楚是刘满屯的时候,才露出了笑容,招呼道:‘是满屯啊,我还以 为谁呢。今年怎么回来了?” “胡叔,这些年还好吧?”刘满屯问候着。 “好什么好,凑合着过呗,好死不如赖活着。胡老四已经走到跟 前儿,轻轻的叹了口气,迈步走。在遍地的肮脏物之间小心翼翼 的走到炮前,将篮子上的布揭开。然后掏出两个亚小米面饼子,一个胯萝 卜疙瘩。扔到了炕上,冲着童远挥挥手,说道:“哎,童远。吃饭 啦!” “嘿嘿,你是牛鬼蛇神,你也被打倒了。”童远脸上露出了幸灾 乐祸的笑容,然后趴过来捡起扔在稻草堆中的玉米饼子和膀萝卜吭哧 吭哧的啃食起来。 “胡叔,这是怎么回事儿?”刘满屯皱着眉头冉道。 “快一年了,唉口”胡老四叹了口气,拉扯着利满屯的手往外走 去。“行了,去家里说去,别在这猪圈似的屋里待着,臭死了。” 刘满屯走出宿舍房,顺手将房门关亡,跟着胡老四冒着风雪往回走 去。 “胡叔,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童远怎么疯了?” 胡老四一边儿走着,一边儿唉声叹气的说道:开春的时候,在地 里干着活儿呢,就突然发起了疯。大白天的当着那么多人面儿,跑到你 们家秀花丫头跟前儿耍流氓,村里人上前拦他骂独,他抡着铁锹就乱劈 乱砍的…你们家小毛跑过来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顿,这不,就成这样 了。” 刘满屯的眉叉皱的更紧了,难不成还是小毛把他打傻了? 可这也不对啊,童远是个老实人,怎么会大白天的在田里就敢耍流 氓?以刘满屯对童远的了解。就算是黑灯瞎火把他和一个姑娘家放到 一个偏僻的没有人烟的地方他也不见得有胆量干这种事儿。 “终归是咱们村儿的人了,他疯了队上就得养着他,这不,就 安排我这个牛鬼蛇神,每天给他送饭。照顾着他。”胡老四无奈的又 叹了口气。 “胡叔,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他的身?”刘满屯轻声的 问道。在他的经历中,但凡是神经病和疯子。多半都是被什么脏东西上 身了,才祸害成这种模样。 胡老四摇了摇头说:“不是,要真是什么脏东西,我还能看不出 来么?” “哦。”刘满屯觉得这事儿胡老四恐怕也说不明白了,便转而问 道:“其他知青呢?怎么这儿我看着没人住了” “有这么个疯子在这儿,谁还愿意来住?”胡老四苦笑着叹了口 气。从腰里掏出烟锅,想要点上一袋烟。 刘满屯急忙从兜里摸出一包卷烟来,抽出一支递过去:‘胡叔,抽 这个吧。” “哎哎。”胡老四也不客气。接过来点上。边走边说道:“肖跃 和郑国忠当兵走啦。原先跟他们俩处对象的丫头一个嫁到路村了还有 一个叫高灵的,据说是回家探亲的时候,家里平反了还是有了什么门 路。总之就在留在家里没再来。户口倒是还在咱们村儿” 刘满屯知道这再个人是葛红芳和高灵。便点了点头。 胡老四接着说道:“姓田的丫头和王庄子村的知青结婚了,这就 成了王庄子的人,程昱和于彩霞。现在在村南住着呢,俩人也结婚了, 孩子现在都能到处跑着玩儿了。”说到这里,胡老四扭头看着刘满 屯。促狭的笑了笑,才继续说道:“这不。知青宿舍这儿就剩下那个 叫张敏的丫头还有董远了,也真佩服那丫头,硬是和这个疯子当了半年 多的邻居,前些日子回家探亲。估摸着得过完年才能回来了。” “她,不会回来了。 刘满屯叹了口气说道。 “嗯?”胡老四疑惑的看了看刘满屯。接着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点头说道:‘不回来也好,都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哪儿受过这种 苦这种罪,唉,作孽啊!” 俩人都不再说话,沿着东渠边儿一声不响的往南走着。呼啸的寒 风从半空中肆虐而过,将飘舞的雪花卷成一团团的扑砸在墙壁上,积雪 上。发出噗噗的轻响声。 走到二道街口时,刘满屯停住说道:“胡叔,今儿晌牛去我们家吃 饭吧。我买了rou和酒,咱们说会儿话。”这自然是客气话,不过刘满 屯心里也觉得既然回来了。请胡老四吃顿饭总是好的,毕竟从小到大, 胡老四没少帮过家里的忙。 “哎,行行,正好我一个人也没啥意思。就去沾点儿光吧,三年 了。都没沾过一滴酒。”胡老四乐的脸上笑开了花。 刘满屯苦笑着伸手示意胡老四请,然后跟上,心里想着胡老四也真 够可怜的,四类分子干活儿多是白干,队上管他们吃饭。没有了收入 。哪儿还有酒喝呢? 走到刘满屯老宅家门口的时候。胡老四突然扭头说道:“满屯。天 还没晌午呢,去你家坐坐?” 刘满屯怔了一下,抬头看着家里门没锁。寻思着是不是吴梅丫还在 家里呢? 未等他说话呢,吴梅丫已经从院子 工(j出来。眼眶红红的。有点儿肿了。看到刘满屯和胡和肚,面 站着,便低着头说道:“哥。一会儿回去吃饭。门我不锁了,出来的 时候别忘了锁上。” “哎。”刘满屯点了点头,说道:“回去跟爷爷说一声,晌午多 做一个人的饭一会儿我和胡叔一块儿去咱们家。” “小嗯。吴梅丫答应一声,低着头脚步飞快的往西走去。 “胡叔,家里八成还没生炉子呢。我一直没在家住。”刘满屯有 些尴尬的笑着往家里走去。 胡老四也没答话,跟着走了进去。 里屋的门上已经挂上了棉帘子,刘满屯怔了一下,猜到是吴梅丫刚 才在这儿已经把屋子里收拾好了。果然掀开帘子之后,屋子里已经收 拾的干干净净,炕上铺着被褥虽然陈旧。却洗的很干净,上面的补丁 针线缝的很密;旁边儿堆着两床棉被,军绿色的,刘满屯知道,那是自 己从部队寄回来的日的棉被。 炕下面的火塘子里发出柴禾燃烧时轻微的的爆裂声,火塘子口上堵 着一块儿大青砖。 屋子里已经有了暖和的感觉。刘满屯不禁感慨吴梅丫真的是一 个很能干的女孩子,cao持家务总是这么利落和妥当。 “唉,满屯啊,梅丫这丫头,真的挺不错的”胡老四自然也明 白利满屯三年没在家住,这间屋子不应该是这种样子,肯定是吴梅丫刚 才给拾掇的。胡老四叹了口气说道:‘你和梅丫的事儿,你爷爷也跟 我唠叨过,满屯啊。其实。其实也没啥。你们俩毕竟不是亲兄妹。成个 家也蛮不错。 “胡叔,咱不说这些。刘满屯摇了摇头。 ‘小哎哎,你心里有数就行。 。胡老四尴尬的笑了笑,坐到炔边儿上。 刘满屯掏出烟和火柴放在了炕边儿,自己点了一支抽上,犹豫了一 会儿,有说道:‘胡叔。我走了这三年,我们家没出什么事儿吧?。 “哦,没啥事儿。” “胡叔,别瞒着我,我知道,徐金来来过咱们村儿,还想祸害我们 家里人的口。刘满屯摇头说道。 “徐金来?没有啊,我真没见过这个人。”胡老四皱着眉头想了 想。有似乎想起什么事儿来,说道:“哦,对了,那年夏天发大水的时 候。家里的丫头们让鬼上身了。当时我琢磨着是闹邪物呢,难道是徐金 来干的?” “嗯。”刘满屯点了点头。”小毛那孩子,,没惹祸吧?咳咳, 除了打童远的事儿。 胡老四苦笑着说道:“也难怪你都知道,身边有个高人就是不一 样。其实你来信提醒你爷毕看好小毛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小毛天煞孤 星的事儿了,早就提醒过你爷爷。这孩子倒是听话,真没怎么惹事儿, 倒是有那么一次上夜校的时候。把路村的三个孩子给打成了重伤,不过 那怨不得小毛” 听胡老四讲述了一遍小毛打人的事儿。刘满屯不禁苦笑和后怕, 当时要是把人给打死,了,便是你有理。那也不行啊。 “胡叔,除了这此事儿,家里真的没别的事儿了么?” “没了啊,你也看到了,家里人都挺好的”胡老四说道,似乎 又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道:“哦对了。你不说我还真是没想到呢。 童远他疯之前,有那么一次帮了刘二爷一把,该不会是又跟你小子的命 格有关吧?”胡老四的眉头又一次皱紧了。说道:“小满屯啊,你这些 年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像以前那样遇见些邪气古怪的劫难?。 刘满屯诧异的说道:“童远救过我爷爷?您是说,他也是让我的命 格给克成这样了?。 “有可能。”胡老四点了点头。说道:”宋集的宋晓梅,就以前 跟你处对象的那个丫头,也疯了。” “什么?”利满屯彻底惊呆了。怎么会这样? “你当兵走之前半个月,她就嫁给了辛庄乡乡委书记的孙子。今年 过完年的他丈夫去县城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在半道上往铁路 上拐了个弯儿,结果让火车给撞死了,人都碎了,这人一死,宋晓梅就 疯了。” “这”童远救我爷爷是什么时候?我爷爷遇到什么危险了?”刘 满屯急忙问道,怎么都是今年发生的事儿。太奇怪,太巧合了吧? 胡老四皱着眉头说道:‘今年过完正月十五的时候,你爷爷去北地 拾了一捆柴禾,背着往村里走,桥面上有积水,你爷爷顺着桥沿走呢,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不稳差点儿摔倒河里去,童远当时刚巧路过,一 把拉住了你爷爷。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后来你爷爷说当时他走 着走着觉得一阵强风刮来,他没站稳,可那天压根儿就没刮风,后来我 也没怎么怀疑,还以为是刘二爷年纪大了,又背着柴术呢,走路不稳当 也算是正常。 刘满屯听完胡老四的话。呆呆的看着窗户上糊禧的厚纸,双手紧紧 的攥着一起,喘息声渐渐的粗大起来,他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骂道:“狗 日的老天爷!” ‘小满心”胡老四吓得打了个哆嗦,一时间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 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