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分。 我站在高岗之上向远眺望。 起先,那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曦光,出现在苍穹的尽头。就像一滴金色的墨汁,融化在宣纸之上,刺破了笼罩着天空的幕布。 很快,那个光缝变成了火焰,任由层层霞光铺散开去,点燃了天空,大地以及我的双眼,黑夜灰白的痕迹在迅速地败退、消散,然后又是崭新的一天。 战争依旧在延续。 自从下令让蛮族从林子当中开始撤离,时间上已经过去了8个钟头。 这段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尤其是这么一次举族上下的大迁徙行动,注定我们并不可能走的太远。 即便是现在相隔数十里,我依旧能够感觉到地平线彼端,犹如地震般奔袭来的兽潮。 但是其实也是有着有利的一面。 首先,拜我的先见之明所赐,我有着一张非常详略的战略地图,我不知道兽人手里有没有相同的东西,但是,知道吗,我们是被追的一方,而兽人们是追赶的一方。这就意味着我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情,方略来选择我们所经过的路线,而兽人们只能跟在我们的后头吃屁——还有陷阱。 是的,虽然这是一次举族的行动,但是我带走的,不可能是所有人。 总会有那么一部分族人会被留下来,他们未必不是阿鲁比斯的信徒,不,正因为他们的虔诚,再让他们选择了这条与敌人一起毁灭的道路。 还记得我的爆破雷吗? 材料足够,人手齐全,我在等着那些族人们来集合的时候,就已经命令冈哥族的所有人按照我的要求,在我的指引下调配爆破雷的成分。 这并不是一个细致的活,按比例添加材料,大多数人在我的讲解之下都能够理解。这就像是流水线上的作业,你并不需要知道这么做的含义是什么,只需要将那机械式的程序完成,剩下的,就是我的工作。 老实说这么干的时候我心有余悸,因为,我正在把一项人类高等的炼金技术散播给了这群原始的蛮人,究竟会产生什么影响我也不知道,但你必须明白,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来说说爆破雷这个东西。 它并不是单纯由火药调配而成的炸弹,但它的爆破形式和威力无限接近于炸弹,而且是那种专门用来爆破的**。大家应该知道,比如说开山的时候,就是把成吨的**埋山洞,然后拉根很长的导火线,一按压,然后嘭的一下山就崩掉了。 这种形式的炸弹火药越多,自然威力越强,但是爆破雷的内部构造有些不一样,它是通过破坏周围元素介质的平衡,来引发剧烈的魔法共振反应,这就像是你往一个充满纯净氢气的空间里面丢进一根火柴的情况是一样的。 这样你或许就能够理解了,我们生活的空气中存在着大量的元素之力,火元素,水元素,风元素,土元素,光元素,暗元素,这些已知的,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元素。法师们释放魔法,就是用魔力引导元素之力再通过法阵构纹产生力量。 由此联想一下,当这些空间当中的元素突然无序的崩乱,并且相互间作用的话,那么,就会发生巨大的爆炸,最有趣的是就连制作这玩意的我本人,也不知道它爆炸时候会产生什么效果,有可能是一条巨大的炎蛇吞噬了几十米内的所有生物,也有可能是突然爆裂的水球,无情风刃以及沙土埋葬,甚至是突然出现一个黑洞,把所有生物全都给吸了进去。 不过虽然爆破雷的效果非常强大,但是请注意,它还是个试制品。 所谓的试制品,就是说,这是连我本人也不能确定,这玩意是否一定能成功的意思。 这就意味着虽然我之前把它的功效描述的天花乱坠,但它可能会爆炸,也可能是个哑炮,一点作用都没有。 毕竟这玩意我也就成功作出来一次过呐。 时间太紧,也容不下我犹豫了,我的命令是在每一个部族的村子里都埋下这个东西,有用那自然最好,没用那也就算了。但是为了确保有人发动这些东西,必须留下来,和敌人们同归于尽。 这其实就是必死的牺牲了。 但令我诧异的是,当我提到这个建议的时候,自动请缨的几乎都是一群老头老太,就连我嫌烦的那个死老太婆,她也跪下来抱住我的脚。 “阿鲁比斯大神,请允许我们用这条卑贱的性命,来铺就您的胜利之路。” 老实说当时的我还真有些感动,如果不是这个死老太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我身上蹭的话。 这种情况在人类社会很难想象,即便出现相同的情况,那也是被权势者逼迫的,但是在这个社会构成极其简单的蛮族当中,勇士们的生命是用来战斗和敌人拼命用的,女人需要哺育小孩,支撑起部族的事务,而孩子们又是部族的未来,只有那些又老又对着家乡不舍的老头老太,才是无用的。 这几乎是一个共识,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种族能够延续下去。 部族里没有反对的声音,而作为行动的最高领袖,我也没有拒绝。 事实上,如果再带上他们,确实会拖累整个部族的迁徙速度,尤其是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不过从一个人类的立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悲怆的结果,哪怕死的不是我的同类。 当然,会流血的,远不只有他们。 亲眼见识过兽人大军的我不会天真的认为,带着这么一支混杂的队伍靠着地利以及陷阱,就能够逃避兽人大军的追踪。爆破雷能不能成功先不说,蛮族的陷阱能够杀伤的作用实在有限,它们对小部分的敌人有着奇效,但对这么一支数量是整个蛮族好几倍的大军,那是杯水车薪。 所以,我又在部族当中挑选了一支特别的队伍出来,负责断后。这些人就是当初得到神之战勇和神之战士称号的那些人。说断后自然是一种比较好听的说法,更直白点说就是诱饵,将兽人大军引向远离我们这支迁徙部队,引向陷阱炸弹所在的敢死队。 我依旧站在山头向远方眺望,赶来这么远的路,我们躲在山坳中暂缓休息,同时也是为了躲避天空中被派出来侦查的蝙蝠骑士。 因为离得进攻目标有些远,所以派来附近打转的蝙蝠骑士数量并不多,事实上我大可以找个机会命令蛮族勇士们用精弓把他们从天空中射下来,但问题是,我觉得这群蝙蝠骑士应该都有各自负责搜寻的区域,如果去而不归,很可能会引起兽人们的注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愿意冒险。 事实上,我们并没有走太远,因为兽人大军堵死了我们西进的道路,我们唯一的退路是东面,但我很清楚,那边除了荒漠,山川之外,还有兽人大军的营地,一旦我们被逼迫过去,结果就是被两面包夹的结果。 所以我假作后退,绕进了北面的石林中。 但是注意了,这片山脉是不可翻越的。 从来没有人从这片山脉翻越过去过,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生物可以穿越,因为它的面积甚至达到了一个科斯洛维奇再加上一个艾森德那么大的范围,此起彼伏,延绵不绝,越深入越是不毛之地,没有水源没有食物。一旦进去之后,奇怪的地磁力会使一切指向性的仪器失灵,所以曾有无数挑战者深入,活着回来的一个没有。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其实是一条死路,但我带着部族退进来,自然不是为了寻死的。 “大神,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等待。” 我的回答很简单。 现在的时机未到。我达鲁做事必定会有两手准备,这保证着我即便是先前布下的诱饵失败,也还有剩下逃亡的办法,不过,那就真的只能够逃亡了。 站的高,就能看得远。 我眺望云海下那片遥远的绿色林海,一直在期待着什么。 事实上,双子女神更加垂青于她们聪明的正义感强烈的大商人,是啊,谁会喜欢那种可怕的绿皮怪物呢。 远处,传来了爆裂的巨响。 当看见林间的群鸟逃命似地冲向天空,却被无形之力抓回去,接下来不断爆发,即使相隔万米,也能够听见的雷霆之声让我察觉到,爆破雷起作用了。 爆破雷强大可怕的力量从我这么远的距离用rou眼去看,自然看不到什么惊人的画面,但是当你脚下一片绿色的版图,突然间被无数黑点和红点覆盖的时候,你也能够想象的到,身处在那个画面之中的战争,是多么的惨烈。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还有许多人,但大多数的蛮族勇士脸上露出的不是喜悦笑容,而是艰难的沉默,因为那是他们的家园,现在已经化作了废墟。 悲伤的情绪有的时候会转变成一种执着的冲动。 “大神,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跟那群绿皮恶魔战斗?” “忍耐,单纯的复仇不能够挽回今日我们所失去的东西,记住眼前的画面,记住我们心中的仇恨,当某一天我们正面对应敌人的时候,将它尽情的释放出来,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我们的同胞,让胜利来标榜我们的荣耀——我保证这一刻不会隔得太久的。” 其实我已经有点厌倦每次都用这种神棍的口吻讲这么一大段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消停啊,别看他们现在一副眼睛红红好像很受触动的样子,但这群没脑子的混蛋转过头就忘了,大概再过半个钟头,又来问“大神,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跟那群绿皮恶魔战斗?” 所以,作为这群没脑子的首领,我也不能光靠嘴说,啊,你要怎样怎样,啊,你不能怎样怎样,短期还好,阿鲁比斯的威信可以压住他们,但是怨愤积蓄到一定程度不能发泄,就会爆发,然后爆炸。 你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吧,对于这群单纯的蛮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场战争的胜利,来的更及时有效,哪怕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短暂的,微不足道的胜利。 “让敢死队把剩下的兽人们引向渡水桥,渡水桥过不了大军,他们肯定会在这里分兵,速度快的狼骑和蝙蝠骑士会追我们放出去的诱饵,然后我的战勇们和战士们躲进千针石林,这个地方密布着天然的石柱,蝙蝠骑士根本飞不下来,而那些追进来的几百上千头狼骑,我相信我的勇士们。” 奥巴马竟然点头了,这群族长竟然也跟着点头了,这到底是对我有信心还是对那只有百来个人的蛮族勇士有信心啊,敌人是十倍啊。 反正我是当做没看到的,继续说道:“剩下来的,是兽人的主力部队,他们由步兵团和攻城师组成,前者机动性不亚于我们,而且有很强的战斗力,但是后面的那些,战斗力是毋庸置疑,但是速度就不敢恭维了。” 看着那张我好不容易按照情报画好的战略地图,奥巴马满脸期待地看着我:“要跟他们开战吗?” 你猪喔! 都说了这是主力了还打,打个屁啊? 我按了发胀的神经,用手指在地图上顺着延绵的山势一划。 “看见这里了吗?” “嗯。” “这是什么,你先告诉我。” “山。”看到我越来越黑的脸色,奥巴马一副被人掐住脖子脑门充血的表情,“这,这,这是……” “你过来。”我朝奥巴马勾了勾手指,看他滚到我的面前之后,我脾气暴躁拿手直抽他的脑门,最令我气愤不过的是在我连抽了十多下,手都抽痛了之后,奥巴马露出了一副被蚊子叮过的表情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呼。”我深吸了一口气,算了,跟这些靠肌rou吃饭的人生气是我脑残。喵了咪的,明明我撤离的时候,在跟敢死队和相关负责人指定战术方案的时候就跟奥巴马从头到尾讲过了三遍,这货竟然现在还能够跟我讲出一个山? 我现在真的有点怀疑那帮被我派出去吸引视线的那群家伙,到底会不会哪根筋搭错,直接把敌军全部引到我们大部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