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听爹爹讲,寺内住了一个公公,林芳心中便有些好奇,公公咧,这种只在电视里看过的人物,是不是真的像电视上和书上说的那样,下巴光溜溜,声音尖细,一副娘娘腔的做派?便想着,找个机会远远看看那个公公。 自行老和尚每日清早与晚间睡觉前,都会来给林芳摸脉,今日早上摸脉时,林芳就兴奋的向老和尚问起那个郑公公,老和尚笑道:“公公跟一般男人没甚两样,只是行事讲话有些如女人家般阴柔,你若实在好奇,等你二祖母上山来给郑公公复诊之时,跟着去看便是。” 林芳问道:“可以么,人家可是宫中出来之人,怎会允许不相干之人随便靠近。” 老和尚打趣林芳:“哈哈,这世间还有芳儿你怕的事情?” 林芳不服气强辩:“我这哪里是怕,分明只是稍有顾虑而已。”继而又嬉笑道:“嘿嘿,二祖母何时来给公公复诊,我真的可以跟着二祖母去看公公?” 松开林芳的手腕,老和尚顺势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嗔道:“如此大的事,老和尚怎会拿来开玩笑,到时就讲你是给你二祖母打下手,反正你也有一瓶子底医术,可勉强讲得通。” 摸摸自己的额头,林芳撅嘴道:“什么叫一瓶子底医术,老和尚,我会背的药方可比你还多呢,二祖母的医书我也全会背,你敢跟我比试么?” 老和尚大笑:“哈哈,会背医书有甚了不起,有本事,你自己给我配一副药来看。” “这——,”林芳语噎,却是不肯就此服输:“哼。我是分不清草药,可别人不一定都分不清草药呀,用时,只要我口述,药方照样配得出来。” 老和尚揶揄道:“借别人之手,怎能算自己本事。” “嘁,你这是强辩,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一样便可。那些当官之人,也不是事事亲力亲为。可只要他们所辖地区,有了功绩,还不是记在他们头上。还有当今皇上。身处深宫,却被传颂为明君,难不成所有功劳都是他亲身而为?” 老和尚赶紧做势阻止,轻声道:“嘘——,小孩子家家的。莫要乱讲,官场复杂,皇上更不是我们一般人能议论的,如今寺内又住着宫中之人,一个不小心,便会被逮住错处。” 听老和尚讲得严重。林芳下意识捂住自己嘴巴,使劲点头,心中也暗自责怪自己。看来这段日子实在是过得太清闲,脑子也随之变笨,这可是皇权世界,动不动就会兴起文字狱什么的,并不是前世那个言论自由的社会。 见林芳如此模样。老和尚不忍再惊吓她,重提前面话题:“不过我很是奇怪。芳儿既分辨不清草药,为何对那些邪歪之药,却能一眼便认得出?” “哈哈,因那些药好玩,自是好辨认,而你口中所讲正经草药,记忆起来太过枯燥,自是难以记住。”其实她自己也纳闷,为何自己对毒药记性这么好。 老和尚口中的邪歪之药,是指肿肿花,麻麻叶,痒痒草之类,可致使人中毒的天然草药,每回老和尚捉弄了林芳,林芳都会想办法报复回来,有时便会用这些草药,老和尚虽不会真的怎样,可是若真中了招,也不是很好受。 想起那次老和尚肿如包子的脸,还有那使劲睁也只是一条缝的眼睛,林芳不由笑出声来。开始只是低声轻笑,后控制不住,声音渐渐变大,最后干脆捧腹:“哈哈,哈哈哈哈。” “芳儿,何事如此高兴,给二祖父讲讲,也让二祖父高兴高兴。” 一老一小正玩笑的热闹,林仲嗣与童氏一前一后相跟着进来,林仲嗣兴冲冲问着林芳,就要过林芳跟前来。童氏一把拉住林仲嗣,自己将手放在火盆上方,林仲嗣摸摸脑袋,嘿嘿笑着,也开始烘烤一双大手,然后在火盆旁转圈,好去掉身上衣物的寒气。 等一切妥当,童氏向林芳伸手,林芳乖巧的走过来,将手递给童氏。虽然有老和尚看护,童氏依然会抽空上山来,只有亲自给自家孙女诊脉,她才会安心。 仔细诊完脉,又观察了林芳脸色,童氏点头夸道:“嗯,不错,芳儿这两日可是休息的好?脉相比先前好些。” “是,芳儿这两日睡眠比先前都好。” 回答完童氏问话,林芳眨巴眨巴大眼睛,悄声问道:“二祖母,你可是来给郑公公复诊?” “呵呵,是呀,怎地,你有何想法?”看林芳这故作神秘的模样,童氏直觉,小人精不定又打甚鬼主意呢。 果不其然,林芳小声求道:“二祖母可否带芳儿去?芳儿很是好奇呢,想看看公公到底是怎样的,跟咱们一般人是否一样。” 童氏皱眉:“这有甚好看,还不是跟一般男人一样。”那与一般男人不一样处,可不是一个女孩子家该看的,再说,人家也不会让你看。 林芳声音虽小,林仲嗣就在跟前,又是练武之人,自然将林芳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跟童氏想法一样,并不赞成林芳一个小女孩子家,去看一个什么公公。自家孙女虽然早慧,却还是个小女童,于男女之事自是不懂,能有此想法,肯定是那死和尚教唆,便恨恨地瞪向自行老和尚。 莫名其妙被林仲嗣瞪,老和尚猜出林仲嗣想法,心中大为叫屈,前世加今世,林芳已四十有余,不仅懂得男女之事,而且懂得的比自己和林仲嗣夫妇还详细,可以说,比今世所有人都懂得仔细,可他又不能明言,只能暗自苦笑。 林芳倒真没几个老人家想得复杂,解释道:“芳儿听说,公公都是下巴光溜溜,声音尖细,一副娘娘腔的做派,很是好奇,想要亲自印证一下。二祖母可否带芳儿去。” 哦,原来只是如此,童氏暗自松口气,点头答应。即便她不答应,以自家孙女的好奇心,也会想法去偷看那郑公公,若是那样,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带去,最起码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可以时刻守护她。 给林芳换了一件素淡外衣。由老和尚引领,三老一小,朝郑公公住的小禅院而去。被留在院内的刘妈,一个劲地念着阿弥陀佛,但愿自家六小姐不要太调皮,惹怒了公公。 童氏给公公复诊时,林仲嗣一如往常。从药箱中熟练拿出童氏要用的物品,林芳无事可做,又实在想就近观察公公,干脆将药箱抱在怀中,站在林仲嗣身侧。 昨日救治时,郑公公昏迷着。今日却是醒着,林芳虽然很是小心的偷瞟,郑公公还是有所感觉。对于一个小女孩的小动作,倒也未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芳没想到郑公公会和自己讲话,愣了一下,也没觉有想象中那么害怕。便大方抬头回答:“啊?哦,回公公。我叫林芳。”眼睛直视郑公公,可以看的更清楚。 郑公公并非如书上所讲那般,说是太监过了四五十岁,便皮rou松弛厉害,衰老很快,五十岁如八十老翁。郑公公虽年纪已不小,不过可看得出保养得当,皮肤还算紧致。声音比起一般男人,稍显阴柔,却也不向电视里看到的,尖细难听。下巴确实光溜溜,连毛根都无,不像林仲嗣和老和尚,虽然胡子刮得干净,但那黑白夹杂的胡子茬很是明显。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公,我叫林芳。” 自己回答时吐字清晰,且声音也不算小,郑公公怎地还要问一遍,难不成郑公公耳朵已背,听不清楚,林芳便又重复回答一遍。 郑公公喃喃道:“林芳,林芳,你也叫林芳。” 林芳好奇问道:“公公莫不是还认识别个叫林芳的?” “是呀,”郑公公叹道:“我有个孙辈也叫做林芳,只是再也无法联系。”语带凄凉。 林芳安慰道:“公公莫要伤心,功夫不怕有心人,只要费心寻找,早晚会与您那孙辈相见。”内心却想,在这个没有汽车没有飞机,通信又不发达的时代,亲人一旦别离,再无相见之日,也是正常。 郑公公摇头:“唉——,再也寻不见了,她已离世,再也寻不见了。” 哦,那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想起自己前世的爸妈,自己死后,该会是怎样伤心,林芳开口劝慰道:“公公节哀,我想您那孙辈林芳,也不想公公您如此伤心。” 这话是说给郑公公听,更是说给前世的亲人听,只可惜,他们听不到。 林芳与郑公公谈话间,童氏已施完针,准备配药。童氏来之前,已将今日可能要用的药放于药箱中,此时只要开好方子,给郑公公和随行医官看了,便可当场配药。 林仲嗣将药箱从林芳怀中拿走,林芳松了一口气,甩着胳膊,说实话,药箱虽不重,可对于此时身体虚弱的林芳而言,只是抱了这一会儿,已是快支撑不住。 “很累么?”见林芳此做派,郑公公问道。 林芳边甩胳膊边笑道:“是我身子无用。” “你跟我那孙女很像,善良而又不怨天尤人。”郑公公说此话时,没有看林芳,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忆往事。 童氏配好药后,交代完医官和小太监熬制时应注意事项,便喊林芳一块告辞,郑公公似有不舍:“林芳,闲时可否来陪我说话。” 林芳点头:“林芳一人呆在小院,也觉闲闷,只是林芳精神不足,到时恐惹公公生气。” “不会,”郑公公此时语气很是和蔼,如邻家爷爷般。 此时却是无人注意,坐在一旁似在闭眼小憩的自行,圆眼突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