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开春始,老天便很少下雨,偶尔下几滴雨,连地皮都还未湿,雨便停了,好在白水河从林庄经过,灌溉起田地来也方便,林庄的庄稼并未受损,随着旱情严重,河里的水越来越浅,就在水流几乎快要断流之时,老天开始下起连绵雨,村民为旱情解决而高兴。 慢慢的,忧愁代替了兴奋,因为老天似乎漏了一般,下起来便没个完,雨虽不算太大,可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遭水灾,自行寺每日里香客不断,人们由求雨变成求停雨。也许是佛祖感动于人们的诚心,下令龙王停止布雨,下了近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 雨过天晴,松了一口气的人们,紧接着又被另外一件事震撼,大批灾民涌来白水镇。 相比于本省别处,白水镇无论无雨时,还是阴雨连绵时,受影响都不算太大,遭灾最严重的,便属良平镇及周围村镇,由于旱灾,庄稼颗粒无收,入秋那天开始下雨,由淅淅沥沥的小雨,转为暴雨,且下起来无休无止,天地一时变得汪洋看不到边沿,死伤无数。 下暴雨的第二日,李青云便让李子阳来告知二郎,自古以来,大旱之后必大涝,看这情形,近几日大雨都不会停,良平镇地势较低,若是遭水灾,良平镇第一个逃不过被淹,还是及早离开为好,李家准备往京城去投奔李子易,李翠兰夫妇跟着李家走,李子阳问二郎有何打算,需尽快决定。 大郎当初迁往白水镇时,二郎跟随来帮忙初建林庄,他记得,一路行来,多为上坡。白水镇应比良平镇地势高出许多,且他挂念爹娘,当下心一横,收拾东西,带着一家人赶往白水镇,而且将不愿离家的袁莉爹娘,还有自家姑姑姑父强行带来。 路上,四个老人经不住一路辛苦急赶,已是病倒。 李翠梅焦急问道:“翠娥呢?怎不把翠娥带来?” “三姐莫急,”李翠红刚好进屋。接话道:“我们走时去过王家,王家也正在收拾东西,打算跟着唐曼云回她娘家。那边地势较良平镇高出许多,翠娥应会无事。” 李翠梅闻之松一口气,又喃喃道:“那边地势确是高,却与白水镇在相反两方,翠娥离我越远。” 李翠红好笑:“哎哟。三姐,此时先保平安要紧,翠娥又不是在唐曼云娘家定居。翠娥成亲后,没在家里呆几日,便跟随王鸿文去往盛城陪读,等过了这阵子。一切平安后,王鸿文还会回盛城读书,翠娥自会再跟随。” 关心则乱。李翠梅知自己是太过想念小姑子,便也没再讲什么。 见大郎一副想开口,却又强忍的神情,李翠梅知他挂念董氏,便问二郎夫妇:“十郎怎样。可告知他尽早离开?”董氏跟随十郎一块生活。 李翠红撇嘴,二郎答道:“十郎听他媳妇的。讲再看看,他夫妇二人这几年置了不少田地,也买了两间铺子,实是舍不得。” “蠢货,”大郎脸色阴沉,骂道“若是命都没了,纵使有再多钱财,又有何用?” 人不在跟前,骂又有何用,李翠梅问李翠红:“怎地只有姑姑姑父来,小锁呢?怎不见人,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怎地也没看见?” “周小锁早几年便不见了人影,他儿子也被他弄死了。” 听李翠红这样讲,大郎夫妇皆惊,问是怎回事,可李翠红已是累极,实是不想再讲话。 四个老人同时病倒,李翠红和林娟林霞三人一路照顾,来到大郎家,三人自己已是累得不轻,林娟林霞更是撑不住,看见大郎一家人,便一头栽到,人事不省。李翠红稍好一点,帮李翠梅将四个老人安置好,又给童氏详细口述了老人的病情,这才得空跟大郎夫妇叙话。 李翠红没有要讲下去的意思,大郎与李翠梅看向二郎。 林孟放暑假后,和朋友一起出外游历,讲是开学后直接上学,寒假时再归家。所以,一路来,妻女照顾病人,男人只有二郎一个,既要赶车,还要负责其他一切杂事,也是累得不轻,语气疲软答道: “小锁跟翠莲和离后,便不怎在家,说是出外做生意,可也不见他拿钱回来,反而常问家中要钱,姑姑姑父骂他也无用。有一日,小锁归家,进门便掐住他儿子的脖子,姑父上去抢,小锁不松手,反而一脚将姑父踢倒,讲儿子不是他亲生,是那女人与他人苟且,发现怀孕了,才会那么容易被他骗到手为妾。” 缓了口气,二郎接着讲:“姑父被他踢得不轻,一时爬不起来,等姑姑从外面进来,他儿子已经咽气,小锁不顾姑姑哭求,翻出家中所有银两,还有姑姑的首饰,全部带走,离家后,小锁再未归家,这几年,姑姑姑父身子一日不比一日。” 此时,下人来报,饭菜已准备好,大郎命端进来,李翠梅则是使劲将已迷糊的李翠红摇醒,让她夫妻二人吃了东西再睡,否则伤身,一切的事情,等睡醒再说。 大郎夫妇迁来白水镇时,带的下人都是于良平镇无牵无挂之人,留在良平镇林家的下人,都是良平镇本地人。二郎走得急,那些下人挂念着家里,讲要先处理家事,曾经当过丫环的李翠红,不忍强行拆散人家至亲,便让下人们先处理家事,给他们留了地址,让他们后面跟来。所以,二郎来时,未带一个下人, 而后几天,陆陆续续的,林家下人相继赶到林庄,大多都是拖家带口,将一家人都带来,甚至亲戚邻里都相跟着来了。 原本准备的下人院不够住,刘妈做主,不管成家没成家,全部打乱,只分男女,分开两处挤着住。至于那些家属,虽不是林家下人,可原来跟林家也是乡里乡亲,不忍不管他们,便暂时安置在林家旅店。 这还没完。二郎走后没几天,良平镇便被淹没,林家下人听从二郎夫妇劝告,带着家口走得比较及时,还算幸运,倒也走的不急不慌,没有性命之忧。良平镇被淹之后,幸存下来的人,结队往外逃,就有碰上林家下人的,打听到他们有安全处可去,便尾随而来。 地势最低的良平镇被淹,水势渐渐高涨,良平镇周边城镇相继被淹,人们争相外逃,往白水镇来的队伍也越来越大,最后形成了难民涌,成千上万的难民拥堵在白水镇城墙外,有难民看见往林庄这边走的人,不少便跟随而来,林庄一时也被难民充斥,地里能吃的东西,被一抢而空。 地里没了吃的,难民又开始往村民家里挤,打家劫舍的事情没少发生。林家的院墙,修建的似城墙般高大结实,难民攻不进去,外围的村民便遭殃了,即便村民这几年跟随林家练武,可也挡不住难民人多,很多家中被抢。 那些住在旅店的下人家属,也未免被抢之难,尽管他们一再说明自己也是逃难而来,可毕竟他们有地方住,可以饱腹,没人相信他们的话。其实,难民相互之间,为一口粮食,也会相互殴打抢夺,目的只为自己或自己的亲人活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仲嗣将后来跟随而来的林家护卫,还有林家所有会武的男仆,编制成几个分队,兵分三路。林仲嗣带小部分护卫前往镇上,向镇府报告情况,想办法让镇府派人来安置难民。二郎带领林家下人,围绕院墙内侧巡逻,以防有人使巧翻进来。大郎和护卫队长,带领大部分护卫,组织村民一起,将难民驱赶出林庄。 看着一个个饿得身体虚弱,面黄肌瘦的难民,大郎及护卫队心有不忍,可是,不忍也得驱赶,饥饿已使这些人变成抢匪,若是人少,还可想办法赈济,人太多了,就是将林家的存粮全部拿出,也供不了这些难民几天,还会将林家置于危险境地。 难民开始往这边涌来时,齐庄提前得到消息,已布置好防范,齐庄连佃户带齐家下人,全体出动,沿着齐庄地界,形成保护圈。 齐家人不同于林家,齐家下人一个个被训练的心狠手辣,包括女眷与孩子,打起人来决不手软,有难民敢进犯者,立即反击,抵抗者不死即伤。难民抢劫,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保住性命,齐家人如此狠毒,难民自然赶紧躲开,齐庄的地里庄稼损失极小,佃户也幸免于被抢之难。 赶退难民,留一队人马巡逻齐庄,齐管家亲自带着人马,赶来地界是齐庄几倍大的林庄帮忙。齐家人可不会如林家护卫一般,看在难民都是如自家一样逃出来活命的份上,只是驱赶,不忍伤人。齐家下人一到,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死伤,狠命打击,看的林家护卫心惊,不过,难民倒是很快退却。 林仲嗣带着一队人,打马赶往镇上,走得却不是很顺利,因路上有不少难民,人家一见他这一行人,便知是身上有钱,争相围上来,林仲嗣在朝廷多年,这种事遇到过不少,倒是不惧,一面出言安抚,一面散发威力胁迫。等到得白水镇城墙外,远远看见被围住的镇城墙,以及紧闭的城门,林家一干人等被那场面镇住,知今日必是进不去,只得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