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妈将炭笔当宝贝一样,林芳忽然想起她小时候,村里人生活都不富裕,家里花几分钱给买根铅笔,孩子们舍不得用,每次写作业,先用树枝在地上演算一遍,确认答案对了,才小心翼翼的用铅笔写在作业本上,要是先在作业本上写,如果错了,还要擦掉重新写,多浪费铅笔呀。继而又响起她曾经的理想,当老师。前世因身体过于脆弱,根本劳不得神,这世虽也被诊为有心疾,只是轻微,无多大影响,即便她不能真当老师,过过干瘾也行啊。 李翠梅对那守门婆子一处置,还有活动心思的下人,不敢再有其他想头,每日老老实实上课,尤其是另外一个未主动求林芳的人,虽然她学起很是费劲,却比别人勤奋,直到后来,她能认得来往信件封皮上的字,看得懂拜帖,回话更加清楚明白,得到主人奖赏时,她庆幸,当时没冲动去求情,否则便会跟当日那婆子一般,每日里劈柴提水搬运重物。 经此一事,林芳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凡事任性而为,做某事时,必先考虑前后,想清利弊,有想不通之处,便去请教爹娘,刘妈是积年老人,也可教得她一二。 看着女儿日渐老成的作态,大郎有些不忍,他不求女儿有多能干,只求女儿每日里快快乐乐。李翠梅劝他,女儿有女儿的造化,还是顺其自然为好,做父母的,不可刻意去求子女将来怎样,也不可随意替他们做出决定。大郎也知妻子言之道理,却又怕女儿失了天性,仍是日日担心。 林芳当夫子当得津津有味,每日仍习练五禽戏跟甩针,从不间断。林武每日试验将炭笔变细。忙的不亦乐乎。才艺比赛日渐临近,林翠娥开始着手准备要交的赛品,也是日日不得闲。一家人各有其事,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绣品比较费功夫,而大赛只有三日,参赛人数众多,不足以展示全部功底,所以,参赛人可在大赛开始前,当场上交事先准备好的绣品。再按规定一项项参加当场所出题目,如此,即可考验参赛人临场功夫。又可检验上交作品是否出自参赛本人。 林芳每日下课,必先去林翠娥屋里,看小姑到底要上交什么绣品,可林翠娥总也不给她看,言道。保密。林芳无奈,为何家中每人都喜学她说话,她讲养羊原因保密,是不能事先说出,一旦说出,便取不得先机。可小姑这保的是何密,显然是故弄玄虚。 “姨小姐,美珍来了。来叨扰姨小姐,向姨小姐讨教绣艺。” 这日,林芳又来厮缠林翠娥,姑侄正嘻闹,听得院内娇声吟语。两人同时皱眉叹气。 自林芳从大姨家回来,林翠萍三天两头来。且一坐就是半天,身后还跟着她小姑子,钟美珍。林翠萍也知大哥家每人都很忙碌,没有闲暇陪她,便明言道,是婆婆催她多与大嫂走动,大哥大嫂不用理会她,到了时辰她自会离开。 说实话,李翠梅跟林翠萍除了寒暄,也无多的话可聊,大郎忙外事,除饭时归家,白日里很难见到他,侄儿侄女都不喜这位七姑,不得已唤一声七姑,便尽量躲开,就连林翠娥,跟七姐也是对面无言。林翠萍也自知无趣,到得大哥家,自会要刘妈给她安排一间清净屋子,呆在内里,或睡觉,或看书,倒比在婆家自在。 初时,每从大哥家回去,钟家老太总要问林翠萍,与大嫂聊些什么,林家各人忙些何事,可有帮得上忙之处,林翠萍只言,各人还如往日般,各行其事,井井有条,不用外人帮忙。几次后,钟家老太知儿媳无用,便让自家女儿每次跟往林家,借言,女儿与亲家姨小姐年龄相仿,姨小姐多才多艺,女儿应多向姨小姐讨教,且两人都是女孩,互相来往也是个伴。 钟家老太的说法,倒也说的过去,可钟美珍的做为,着实令人厌恶。 钟美珍长的肖似钟大奎,五大三粗,诺大个子,讲话却故意娇言细语,嗲声嗲气,听着让人膈应,尤其是,专爱打听私事,即便你明言此事不可说,她还要问你为何不可说。实在忍无可忍,林翠娥有次大发脾气,出言驱赶,林翠萍脸上挂不住,便要拉着她离开,钟美珍倒是能屈能伸,连连道歉,硬拉着林翠萍挨到她娘亲规定时辰才离开。 按说,被人家驱赶而走,本应无脸再上门,可这钟美珍也是奇葩,依然跟着林翠萍出入林家,而且做派不改。 进得门来,也不客气,钟美珍自坐林翠娥身边椅子,很是熟稔般道:“姨小姐,上回你讲,绣品还未想好,已隔两日,姨小姐是否已想好,可否告知美珍,美珍也好参照一二。美珍才学粗浅,虽报名参赛,却是无信心。” 林翠娥站起身退开一步,木然答道:“尚未想好,翠娥今日有事,须得即时出门,亲家小姐且先坐着。” 说完领着林芳出屋,令丫环禀报李翠梅一声,自己径自往院门走去。 出得院门,林芳问林翠娥:“小姑,可想好去哪里?” 林翠娥驻足:“未想好,你可有去处?” 林芳想想:“要不,去红姨哪里,听讲红姨新做的一种食物,唤作凉粉,天热时吃,最是解暑。钟美珍此时来,必用过晚饭才会归家,与之一起用饭,岂不烦闷?” 林翠娥点头:“也罢,已是有些日子未见二嫂,便去她那里。用完饭呢?钟美珍必不会早早归家,回得家来,还要面对。” “去听段子,”林芳很是兴奋:“上回跟着爹娘听段子,几经打扰,未能尽兴,今日就小姑和芳儿两人,不用应酬,可静心听书。” “也好,已有几月未听郭勉娘说段子。今日反正烦闷,去听听,就当散心。”说完吩咐门房婆子:“去禀报大夫人,就讲我与六小姐听完段子才得以归家,记着,莫要当着亲家小姐面讲。” “奴婢晓得,”家里的下人都怕了钟美珍的缠功,自然明白林翠娥此话何意。 林翠莲的铺子收回来后,李翠红专门用来卖小吃,铺子离堂会很近。有闲钱的,开场前都会来买些小吃,也好边听书边吃。悠闲享受。这凉粉自然也是林芳相授,慧圆动手实验,又传给李翠红,然后,林芳得以解馋。 “大嫂也真是。竟能容忍那不知羞的日日来烦,若是我,一个大马勺仍过去,看她还敢来。”李翠红快言快语,听了林芳叙述,立马表示她的愤慨。林芳也相信,李翠红绝对说得出做得到,林家现在家大业大。又有李家和童氏给她撑腰,她还真不怕得罪人,她向来对林翠萍没好感,估计林翠萍就是被婆家打死,她也不会皱下眉头。可是。自家娘亲就不一样了,她得顾及林翠萍在婆家处境。 “二嫂。可知今晚郭勉娘说何段子?”林翠娥不想提起钟美珍,出言打岔。 给林翠娥的凉粉里拌点辣椒,又给林芳的凉粉碗里加了点醋,李翠红将两个碗分别放在两人面前,李翠红洗干净手坐在两人对面,听得林翠娥此问。李翠红皱眉想想,道:“听伙计讲,今日郭勉娘身子不爽,恐难坚持。今日堂会预告已贴出,郭勉讲不能让主家受损,自愿替他娘说书,不过要求改段子,因他对娘亲今日所说内容还不顺口。” “郭勉说段子?”林芳大奇,读书人说段子,这得多大勇气。 林翠娥没吭声,内心也是好奇,她与郭勉有过几次接触,是郭勉回村,顺便替大嫂给郭四娘传话,她跟在郭四娘身侧,倒是没跟郭勉说过话。郭勉一个腼腆的孩子,未开口先脸红,今日竟然要当着几百人说书,不知会是何场面。 吃完凉粉,李翠红又给两人随身丫环,装了一些新鲜水果瓜子及点心,以备听书时吃。 来听段子是林芳临时起意,并未提前定座,叫来伙计一问,果真已没雅座,两人有些犯难,若是坐在楼下大厅,人多,熙熙攘攘,很不习惯,就此打退堂鼓,也心有不甘,再说,此时回去,还得面对钟美珍,还不如在野地里吹凉风。 “林六小姐,可是未定到座?” 正在踌躇间,就听得身后一个男孩声音,林芳回头,算是熟人,上回搅合她听书的林武的同学,史斌华。这位史公子虽然是问她话,眼睛却在林翠娥身上直打转,林翠娥丫环立时站于林翠娥身前,挡住史斌华视线。 林芳觉得一阵恶心,史斌华看样子和林武年龄不差上下,小小孩子,怎的一副色迷迷神情,林芳没有答话,扭头就走。 没走两步,就听史斌华叫道:“哎,林六小姐,我定了三楼雅间,诺大个房间,就我一人,着实浪费,不如,你跟这位jiejie一块来坐,免得浪费。” 林芳站住,冷言道:“屎少爷,我不习惯与生人同座,屎少爷不必客气。” “无妨,只要你和这位jiejie能听得舒心,我将雅间让给二位都可。”说着话,史斌华又向林翠娥看去,这次两个丫环挡得更严实,连裙角都未看见,史斌华脸露失望。 忍着怒火,林芳客气道:“不用麻烦屎少爷,屎少爷万莫如此做,此堂会是我林家所开,却占用客人位置,说出去坏我林家名声,屎少爷快上去吧,堂会即刻便开始。”今日真是走了屎运,讨厌之人跑到自己家里,出来躲避,竟然碰到恶心之人。 史斌华不死心,追着道:“讲了半日,并未听这位jiejie说话,说不定这位jiejie愿去坐坐呢?” 林芳正要发火,另外一个男声响起:“史斌华,当众调戏女子,可想我明日禀报夫子,给你的品德薄上记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