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颜回到房中,也不理会黑衣人和那些侍女,独自抱着裘衣坐在那发呆。虽然与伽楠相隔在两地,但她能感受到伽楠那焦急心痛的情绪,想起当日在灯下为他缝制手套,他回来戴上之后那眉梢眼角泛着光泽的狂喜模样,她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他本该是心无纤尘,文成武就,令万民膜拜的绝美少年,除了她,他的选择可以有千千万万,明诚郡主千里相追,他没有丝毫动心,钱小姐一舞风华绝代,他也视而不见。他在她面前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太子脾气,为她疗伤从来不辞辛苦,为她洗头柔情万种,为她抗旨要承受臣民们的耻笑……想到这里,她在心中呐喊起来:“不,我不能被困在这里做引诱他进入陷阱的诱饵,即使是一个人逃到茫茫无边的草原上去,也必须要走!我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不能让他有什么危险,否则,我还有活下去的必要么?”坚定了这个信念,梓颜便苦思逃跑的计策,她觉得自己现在轻功已经不是很差,回想一路上所见的宫墙,也不是太高,想必是能够翻越出去的,只是怎样躲过黑衣人的耳目。 她看着几个侍女,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虽不是最好,但情急之下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便跟黑衣人道:“我想安寝了,我们中原都有丫头侍寝的习惯,所以我怕一个人睡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们听不懂我说的话,你叫个人留下来在床前守着我睡觉,其余人都出去。” 黑衣人点点头,对那些侍女说了两句,然后大家就都退了出去,只余下一个侍女站到了床侧。 梓颜便倒下装睡。 在被窝里忍受了好一会,梓颜装作醒过来,向那侍女道:“我晚上没有吃饱,你去弄些东西来吃。” 侍女听不懂她说些什么,两人叽里咕噜了一阵,梓颜做了许久肚子饿,想吃东西的手势,她终于弄明白了,便行了个礼退出去。 梓颜安静地等着,等了一会儿,侍女果然拿回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块糕饼和一杯奶茶。梓颜也不客气,接过来吃了,然后在房内走了几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长腰,慢腾腾向床走去。 那侍女以为她又要睡觉,忙过来服侍,谁知梓颜一个手刀劈了过去,狠狠砍在她的后脑勺,那侍女毫没防备,哼也没哼一声就被她打晕在地。 梓颜将那侍女的衣服都脱了,把她抱进被子里向里卧好,心想:“适才这侍女出去,外面防守的人肯定已经出来盘问了一番,这时我再换了她的衣裳拿了托盘出去,他们肯定是不会再问,何况我看此地的女人习惯蒙上面纱,对我逃跑真是大有好处。”只是不能将伽楠送她的衣服带走,权衡再三,还是更担心伽楠落入白都汗国的圈套,于是迅速地打扮停当,戴了帽子,掩了面纱,取了放着空碗壶的托盘大大方方地迈出宫室来。 虽然梓颜极力装得若无其事,但是她端着托盘的手还是禁不住微微发抖,使得托盘上的碗与壶发出轻微的响声来。好在她大体上还是控制住了,渐渐放稳脚步,也并没有人出现来挡住她的去路,她便向台阶下走去。走下台阶时她心里一直就在想,往左还是往右,抬眼往着最高的殿堂就在这个宫室的左前方,现在这里是处于整个宫殿区的右后方,照理不可能再越过中间的更大的宫殿去厨房,所以她就选择往右弯去。 一切貌似都很顺利,梓颜的心中不由暗暗有些兴奋,望着一层又一层的宫墙,加快了脚步。她发现这里也不像汉朝的皇宫那样守卫特别森严,一路走来,只在有些宫门那里站了几个守卫。 借着几棵树的遮掩,梓颜轻轻放下托盘,提了一口气,“嗖”地翻上了一道宫墙,然后悄没声息地落了下去。没有被人发觉,梓颜已经看准了下一道宫墙,大约就隔着一个小广场,只是中间空旷,远处的门上似乎有守卫,她犹豫了一下,一时不敢有什么举动。 正在寻思对策,梓颜忽听到后面的宫殿中传来“当当当”的敲击声,然后就有人喊了起来。各处宫门上的守卫立刻向阴暗的地方四散前去搜索什么。 “怎么能被人发现呢?”梓颜正在奇怪,就见银面人几个兔起鹘落从一道宫墙上高高飞起,宽大的白袍舒展在空中,似乎是仙人漫步。 梓颜眼看有卫兵就朝自己藏身的地方跑过来,心里一慌,直想找个地洞能钻进去躲一躲。谁知银面人半空中斥了一声,他们就调转了方向往其他地方跑去了。梓颜正庆幸,银面人已笔直地落到了她的身前,口气倒也不愠不恼:“颜儿,为师也是要去中原的,师徒一场,只留你住几个月也不行?” “不……不是。”梓颜听他说得冠冕堂皇,有些难以应对。 银面人却道:“下次你要逃跑,既然要换了人家的衣服,记得不要打晕就算了,直接杀掉,说不定就让你跑了。” 梓颜被他的话震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银面人却轻笑了起来:“颜儿就是太手软了,你打的那个侍女,她已经醒了。” 梓颜一听此言,心里确实有些后悔,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下她又成了白都汗国的俘虏,可是她心有不甘,便问道:“师父既如此说,我就斗胆问您一句。” “问。” “听八沙额真公主她们说,是师父要将我带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大历朝的神机太子孤军犯险,这是不是真的?” 银面人考虑了一瞬间,道:“是真的。” 梓颜心底一寒,道:“那么就是说,如果大历的皇太子兵临城下,你要将我绑到城头去胁迫他了?” 银面人眼中射出寒芒,道:“你认为他就会为了你率军千里追杀,而我就会拿你做人质不顾你的生死么?” 梓颜不免冷笑:“根据师父的行事和身份,让我不敢对师父有任何的信心。” 银面人忽然迫近她的身前,一手挑起她的下颌,狠声道:“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手指头,任何人是什么意思,你懂么?” 梓颜挣开他的手,但见冷月的寒光泛在他银质的面具上,似乎映出的是一片寒芒,但他眼中汹涌澎湃喷射而出的情绪叫她非常害怕。 “随我回房。”银面人说了一句,梓颜欲待挣扎,他轻轻一点,便晕了过去。银面人接在手中,将她横抱了起来,但觉比初见时轻了许多,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若非我投错了胎,得到你有这么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