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结婚! 三年前那个春节,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这件大事。 奶奶开心地连念了好几句“祖宗庇佑”之类的吉言,虽然我觉得我结个婚实在用不着烦扰祖宗,但看奶奶眉开眼笑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做了个无比英明的决定。 说起来她一把年纪,事事如意,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抱重孙子了。 奶奶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她的“帮夫旺子命”,当年她嫁给爷爷时,舌灿莲花的媒婆就曾拿着二人的生辰八字大赞“天作之合”。据说女性的面形大致可分为金、木、水、火四种,奶奶属火形尖面,火形女性放在现代就是女强人,做起事来寸土必争,能力更胜男人一筹。而奶奶据说又是火形中的黄金旺夫相:骨起有rou、双目不露、眼神慈和,有算命的告诉奶奶,这种面相能帮夫旺子,家运升腾。 果然,爷爷虽然几年前早奶奶一步而去,但自娶了奶奶之后一生运势强盛。而爸爸年轻时事业一直平顺,中年之 后更是财运亨通,奶奶一直骄傲这是承了她旺子命的福气。 mama是奶奶一手挑出来的好媳妇,奶奶当时亲自拿了二人的生辰八字去算,结果是般配到了近似天造地设的地步。据奶奶说,mama的面相是水形圆面,也是黄金旺夫相之一:面圆鼻正、耳有垂珠、气定神闲,据说这样面相的女子,丈夫会富甲一方,能享厚福。 的确,我父母几十年来情深意笃、家庭和乐,并且得享富贵。 什么生辰八字、面相命理之类的我是不懂的,当然更谈不上相信。但奶奶喜欢说,为了哄她,平时我们偶尔也会跟着附和几句。 如果一定要找出我们这个和谐家庭的美玉微瑕,那就是三代均单传,奶奶做梦都希望有生之年抱上重孙子,所以每次见我三句话不离结婚生子的大事。我以前倒是从没把这当回事,不是不孝顺,而是实在找不到一个女人,让我愿意和她纠缠一生。 对于我突然间的迷途知返,奶奶认定是她向祖宗的祈祷起了作用,忙乘胜追击,“你可别学那个丁克什么的,结了婚快生个重孙给我”。 我胸有成竹,“放心,我连您重孙的名字都想好了,叫‘云海’,奶奶你说怎么样?” 奶奶狂喜,“云海,申云海,还挺好听,回头我去叫大师给算算……咦?不是已经有了吧?” 我哭笑不得。 —————————————————————————————————————————— 雪淞一个人留在未城过年。我刚回到美国,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很俗的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怎么也要浪漫一下才行,尽管和初一“撞车”。 我急着赶回去给她个惊喜,原本这是不会被允许的,但奶奶的心早就在她还不知道在哪里的重孙身上,于是破例放行,并且奉送一位“钦差大人”随行,我妈。 趁着举家欢腾,丹丹也汇报了她和简一凡的事,态度异常坚决,简直非卿不嫁。 我的事,爸妈都没搭腔,事出突然,又有奶奶一力做主,两人都持观望立场。而申丹的事,爸妈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倒很热情,大意无非是简一凡家境良好、父母都持重有礼、双方家长交往密切之类的,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对这桩恋情百分百无条件支持,恨不得马上联姻才好。 奶奶当然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对mama下达指令,“双喜临门啊,如果觉得合适,都定下来吧”。 申丹嘴都合不上了。 回国的飞机上,我悄悄问她:“丹丹,你确定你们的关系到了这一步?” 她撇撇嘴,“你们jinfeng玉露一相逢,当然胜却人间无数了,别人的感情都不值一提”。 其实从上次聚会,简一凡那两句欠扁的话把本来就微妙的关系闹得更僵之后,我对于申丹和简一凡的事情已经不方便再随意表态,但不代表我不关心,“你哪次谈恋爱不是轰轰烈烈?可这跟汇报家里结婚是两回事,你还小呢……” “雪淞比我还小,你们不是也要结婚?” “我们……至少我心智成熟。简一凡也才23岁,你认为他这么值得托付……?” “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孩子,对理想执着,对感情坚定,这跟年纪没有关系”,申丹的语气里有种很少见的不妥协。 我有点恨铁不成钢,“他对感情坚定?是对你吗?如果不是,那岂不是南辕北辙?” 丹丹有点恼了,“你以为呢?我知道,你一定觉得他还惦记着雪淞”。 我也生气了,“难道不是?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告诉家里,他知道吗?他说过愿意和你结婚?” “你……其实你就是不愿意他和雪淞同时进我们家的门,你心里不舒服,是不是?”丹丹气急败坏了。 “是又怎么样”,我不否定,这个结果是我一直规避的,以前我认为这俩人根本是胡闹,所以没深想。 “实话告诉你,我也不愿意!”丹丹气极而泣。 我气她自欺欺人,但毕竟她是我唯一的meimei,我拍拍她,“算了别哭了,要不要我跟他谈谈……” “不要!”她打断我,“他mama支持我,她希望我们结婚,她说我是她最满意的儿媳妇……” 听得出她也底气不足。 我叹口气,没受过挫折的女孩,被顺手可得的男孩们宠坏了,遇到一个征服不了的,只能骄傲地使用最笨的办法。 ———————————————————————————————— mama很喜欢雪淞,第一次见面就将奶奶送给她的翡翠手镯给了雪淞,这绝对意义重大。事情出奇顺利,我甚至有点得意忘形。 我想,如果雪淞能把奶奶的重孙早点生出来,那奶奶、爸爸也会是不战而胜。不过听她说……这个月又没戏了,说实话我都有点等不及雪淞毕业了。 让我想不到的是,我所有的好运都在那天之前用完了。 一大早,雪淞要去学校,她说有事要办。 后来,她离开以后,我一点点回想那天的一点一滴,才有点纳闷:大过年的,她去学校干嘛。 我则和mama、申丹一起去见简一凡的家人。 直到那天的中午,我的心情还是灿烂的。 先是接到电话,我订的大批无刺玫瑰到了。 然后雪淞打来电话,她的声音明快愉悦,说有个惊喜要告诉我。其实不管她准备什么我都会惊喜,只要是特别为我。即使什么都不准备,跟她在一起就是我时刻感恩的惊喜。 我说:我也有惊喜给你。 送她们到了两家人预订好的私人会所,我马上折回“江南城”,去准备给她的“惊喜”——那满满两个房间的无刺玫瑰,粉红的“初恋”,红色的“深爱”。 在这空气里似乎都是甜蜜气息的时刻,谁又能想到呢?就在一个小时后,我亲手摆好了那些玫瑰,然后返回参加那场隆重的“家长会”时,一个消息、不,是一个决定、不,应该说是一个噩耗击倒了我! 在那天以后,只要想起平生惆怅之事,玫瑰便落满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