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卑微,但我的痛苦将不朽……”,四个瘦瘦的黑衣青年在忘我地唱着。 对于他们的音乐来说,这样的背景似乎太过华丽,所以“以雕像的名义”乐队与这个宴会厅有点格格不入。宴会厅太大,可偏偏舞台却不够大,摆了乐队的鼓之后就显得有点局促了。 这是一支嗜音乐如命的乐队,雪淞看得津津有味,这样想着。这个舞台如果摆在外面那个浪漫的、自由的沙滩上,气氛一定非常迷人…… 乐手们在自己音乐的世界里旁若无人,其实现场大多数人也视他们如可有可无的背景音乐。现场更多的是酒杯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申墨到现场一转身就发现雪淞不见了,他知道她并不想因站在他旁边而被评价被猜测。他在场中礼貌性地周旋了一圈后,倒是屡屡看到桃红色的秦思思挽着卢瑞杰活跃地旋转在人群当中。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乐队助兴演出开始时,不出所料,他在舞台不远处看到雪淞的背影。她最后坚持穿了自己的衣服来,一件纯白的无袖连衣裙,样式极为简洁,做工倒也精致,因为雪淞身材纤细,本来及膝的修身款穿在她身上留出些余地,少了性感反添优雅,又因为两片娃娃领的设计让一袭白衣的她看起来清淡又不失娇俏。本来一件极为平常的裙子,穿在雪淞身上勉强充做了小礼服。她不化妆,也没和秦思思去做头发,只将长发在头顶简单挽了个清爽的花苞髻,浑身上下的首饰也只有耳朵上垂下的两只水滴状耳环。对于一场宴会来说,她太过素淡有失隆重,但在申墨眼中却是清雅难言。 他分开人群向她走过去时,发现她身边多了个人,俯身和她聊着什么,然后绅士地向她举杯,她笑笑摇摇头,转向舞台不再看那人。 走近发现那人却正是今晚的主人、K集团的杜伊东,二人互相举杯,手中的酒杯见底后,申墨笑着跟雪淞打招呼,因为距离舞台音响太近,雪淞没听清,靠近他耳边问“什么”。 这时表演刚好结束,不太热烈的掌声之后音乐渐渐淡了下去。杜伊东看看雪淞又看看申墨,笑起来,“这么可爱的女孩终于有人认领了”。 申墨给二人做了介绍,杜伊东兴致很好地跟雪淞谈起了“以雕像的名义”,原来之所以大家都不太感兴趣的乐队还被坚持请到了风格不太搭的现场,正是因为这位杜大老板的个人喜好。 雪淞聊了几句就要离开,她晚饭还没吃,宴会上的海鲜rou类她也不敢碰,想想中午申墨带回来的粥还有一盒放在冰箱里,就向二人道别,看着杜伊东还依依不舍的样子,申墨忙道:“你快回去吧,我也稍后就走”。 杜伊东和申墨的交情是申墨回国后结下的,虽然相识不到两年,但二人却很谈得来,杜伊东讲话是这个圈子里少有的直接,申墨以往最欣赏的也是这一点,但今天他这最大的优点却让申墨很是不快—— “刚才那小姑娘我太喜欢了,怎么样,帮我搭个桥?” 申墨眉头一皱,咬咬牙,“她现在是住在我别墅里的”。好吧,申墨承认这话说的暧mei不明,但也是事实啊。现在要一刀致命,把他这点花花心思尽早扼杀掉。 “少来吧。是你的人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出席这种场合,那丫头身上可是连片铜丝都没有”,没想到杜伊东这小子观察还挺细,“看你刚才生怕说错话的样儿,当着人家的面不是正儿八经介绍一起来谈工作的嘛”。 申墨白了他一眼,“我正在努力当中,已经初现曙光了,别给我添乱!我先走了”。 杜伊东笑嘻嘻地拉住他,“是紧张那丫头吧?不是说病了吗?我跟你一起去问候一下?” 申墨拍拍他肩膀,“真应该让你的员工来看看你现在的尊容”,大步走出去。 去中餐厅带了一盒糯米粥和一碗蒸蛋羹回到别墅的时候,雪淞正在客厅坐在电脑前,手指翻飞快速地打字。茶几上的碗还冒着热气,是中午剩下来的粥,她刚刚热好还在晾着。 “剩下的不吃了,我带了新鲜的回来”。 雪淞忙跑过来,“谢谢,我饿死了”。 她的电脑没合上,申墨走过去瞄了一眼,原来她正在拟沙滩音乐节的计划书。 “工作的事不用着急,这两天多休息吧”,申墨满眼柔情地看着她。 雪淞笑笑,“我手上有事情没做完就会心里不安,别拿我当病号,已经好了”。 坐下刚拿起勺子,她突然又站起来,“我去把裙子换下来,不能弄脏了”。然后飞快跑去换了衣服出来。 申墨看看她,“这次忘了帮你买两件礼服带来,这件裙子虽然漂亮,但不够正式”。 雪淞重新坐下来拿起勺子,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向丹丹说,给我一件200块钱的衣服,我能穿出2000块钱的效果”,申墨点点头,“她说的没错”。 没想到雪淞嘻嘻一笑:“她还没说完呢,后半句是:给我一件20000块钱的衣服,我穿出来也是2000块钱的效果”。 申墨没忍住笑了,“她这是夸赞还是贬损你啊?” 雪淞睁大眼睛正色道:“既不是夸也不是损,是定位。穿什么不主要,一个人的气质价值多少是不会变的。” 申墨坐到她对面,“那你这件裙子是200块,还是20000块呢?” “刚好2000多吧。徐总送的项目奖,这价格简直为我量身定做,呵呵”。 “所以你如此珍视?”申墨听到徐竟煌买的,语气有点不高兴。 雪淞倒没听出来,“我的工作经常要出席庆功宴之类的场合,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想在其中太扎眼,这件裙子既不太夸张又能帮我随波逐流,而且算是我最贵的衣服,当然珍视了”。 申墨松了口气,“宴会上半场你去哪了?找了你半天”。 去哪了?雪淞想起刚入场就被秦思思拉去洗手间帮她补眼线—— “雪淞,申墨和你谈过以后的打算吗?比如,结婚?” 雪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误会了,“我们不是那么回事”。 秦思思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一样,“别傻了!不管开始是怎么回事,到最后都只有一件事:就是让他娶你。跟他们这种人周旋,结婚就是我们最终的胜利,除此以外的任何结果都没有意义”。 雪淞被她一往无前、一步到位的坦诚震撼了,想想跟她解释也说不清,就没吭声,听她胸有成竹地念道:“我跟卢瑞杰说让他年底前给我个说法,跟他回家过年或者干脆一拍两散。这些事他们是不会急的,我们只能自己牢牢认清现在的位置和以后的目标”…… 于是当她婀娜多姿再次走进那片声色之中的时候,雪淞爬了两层楼梯,居高临下趴在走廊栏杆上良久地向下俯瞰露天的宴会厅,真是嚣张啊,居然把那么高的椰子树和芭蕉树都移到了大厅里,每张精致餐桌上方都罩着漂亮的遮阳伞,奢华的气派与nongnong的东南亚自然风情完美合一。她就这样以跳脱者的姿态看着其中的熙来攘往、杯盏交加……直到那支唱着“我虽然卑微,但我的痛苦将不朽”的理想主义乐队出现。 突然发现秦思思很可爱,上次在未城她还对自己防备,因为申墨是她的目标。现在她抓住了卢瑞杰,就很认真地站在他身边,对申墨一眼也不会多看,还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当成同盟军。因为她的追求很聪明,不是感情,所以可以干干脆脆。对,秦思思的奋斗理论完全是对的,只是错把她也当成了同行之人。她不想要这样的战役,也不想要那样的胜利。 对,坚定信念。我不卑微、更不要不朽的痛苦。 回过神来,眼睛看着面前那张英俊又温柔的脸孔,心里说:申墨,请不要动摇我。 “没干嘛,出去转转。我本来也只是去看看表演的”。 申墨感觉到雪淞好像口气淡了下来,刚想开口,门铃声响,门外站着笑呵呵的杜伊东。 杜伊东比申墨小一岁,接棒家族事业,是出了名的风liu公子。虽说花名在外,但其实也很少有人看到他真的跟哪位美女出双入对,只不过这小子长了一对桃花眼,又生就这副意态风liu、姿容倜傥的公子哥标准模样,所以朋友们都难免以貌取人,他也不反驳,反倒一副满不在乎的享受嘴脸。 “仝小妹,‘以雕像的名义’四个人的签名,特别给你要的”,说着他进来将一张签名海报放到雪淞坐的茶几上,看到她正在吃饭,“太不像话了,参加我的宴会刚回来就吃宵夜,明摆着我招待不周,走,请你们吃海鲜去”。 申墨瞪他一眼,“雪淞肠胃过敏就是昨天吃海鲜吃出来的,现在只能吃这个”。 雪淞拿起海报看看签名,“谢谢,不过他们不是那种偶像歌手,要这个人家一定觉得很肤浅”。 杜伊东假装看不见申墨漆黑的脸,在沙发上坐下来,“他们唱这种场子的确有点委屈。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啊。不过找到meimei你这个知音我倒是意外惊喜,你在申的公司上班?” 雪淞看到这种花花公子就头疼,“您是摇滚发烧友,我纯外行,看看热闹而已。你们聊正事吧……”说着起身将手里餐盒举了举示意去洗碗,走开了。 申墨幸灾乐祸看着杜伊东,“别看了,你那套没用。她不会给你机会的,我更不会”。 杜伊东还没发挥就碰了软钉子,有点不甘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