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吧?海南原来是一片蛮荒之地,统治者看谁不顺眼就把他丢到这里来”,申墨心情很好,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雪淞聊着。她看起来比平时欢快得多,满目蓝天、白云、碧海让她有些兴奋、有些雀跃。 “可不是,苏轼也曾被流放到这里来呢。那些皇帝真傻帽,在皇城里整天勾心斗角有什么好玩,流放到这里多好啊,加官进爵我都不换”,雪淞笑着,吸进的空气里有海风的味道。她穿着刚买的夹脚凉拖,有细沙调皮地跑到脚底,有点痒,但很舒服。她扯扯帽子大大的帽沿,又笑了。 —————————————————————————————————————— 申墨与雪淞住的那栋海边别墅是日式的,建筑以木制为主,周围翠围红绕,鸟鸣啾啾,环境幽雅,氛围别致。从大门进入别墅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小院,传来流水潺潺,原来单栋别墅内还有独立的水池和喷泉,煞是清幽怡人。再打开房间,是一个超级宽敞舒适的客厅,实木地板配以塌塌米,一炉香蕈刚刚点燃,袅袅香雾淡淡地升腾起来,这种风格淡雅、清寂,让人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服务生把行李送进来,关门出去。雪淞突然想起来回头问申墨:“虽是小长假,现在也不算旺季吧?酒店居然客满,而且刚刚那个经理说一直都如此。既然试运营就已经高朋满座,你们还需要宣传吗?” 申墨示意她先坐下来休息一下,“海南全年无淡季,但高端酒店还要要品质和品味、风格和风情,这不仅是商业上的、也是气质上的”。 雪淞似懂非懂也无意再深入探究,申墨看看雪淞一副放松的神情,有点担心地问:“要不要我再和他们解释一下,我们……” 雪淞撇撇嘴,“算了,怎么解释都只会显得更假,他们又不是对我重要的人。看他们的样子还不想公开关系,巴不得就当没遇见我们呢。人家真正暧mei的都不解释,我们没事的还找事去解释干嘛”。 申墨想到刚刚在别墅门前分开的时候,秦思思还假得不能再假地提议,“要不然,我和雪淞一起,你们两位男士一栋?”卢瑞杰差点晕倒,忙拉着她,“别闹了,申总他们有公事要办呢,不能添乱……”雪淞极为淡定地看看卢瑞杰,然后对申墨说:“就是,公事要紧,走吧”。 申墨现在想起来,问雪淞,“刚刚秦思思的提议,我以为你会答应呢”。 “我没那么不开眼吧”,雪淞有些诧异地看看他,“奇怪,你怎么没有反对?按理说你们两位男士都该避之不及啊”。 申墨一愣:“为什么?” “我刚到剧院的时候,接待一支奥地利的交响乐团,并不算顶尖水准,80多人的规模。当时我按照合同上签好四星级酒店订了40多间两人住的标间。结果呢,人家领队来了,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气得嘴里只剩一句‘Ohmygod’。后来徐总告诉我,不止指挥、总监级别的住单间,乐队每个成员都需要住单人间。我就奇怪了,合同上只写了演出剧院20分钟车程内的四星级酒店,并没有要求每人单间啊,而且国内的一级乐团也都住双人标间的……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据说在国外两个男人住一间房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gay……” 申墨笑起来,“的确有些国家有这种习惯认知的……后来怎么办了?” “当时临近年底,一下子要找40多间房简直不可能。反正合同里有没有明文标注,这不算违约。而且到了中国他们也该入乡随俗,我是这么想的。可徐总说这是惯例和常识,最后还是他父亲帮忙解决了酒店的难题……”雪淞摊摊手,“闯了这么大的祸,我对这个问题敏感得很。还以为你们都是国外回来的,应该相当讲究的……” “有点失望哦。我当时生怕你答应,因为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跟你单独相处。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呢”,自知有些轻佻,申墨故意咧嘴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可以退守为开玩笑。 雪淞面上有点不自在,还是接受了他的鬼脸,“你不适合做这样的表情,别开玩笑了。出去走走吧,我想看看活动的场地”。 别墅很宽敞,卫生间也有两个,于是先是分别去简单清洗、换下一路穿过来的长衣长裤。雪淞换好衣服到客厅时,申墨的手机响了,她没理会,但那铃声极为执着,一遍又一遍,申墨在走廊另一边拉开浴室的门喊道:“雪淞,帮我接一下”。 “你是哪位?”电话那边是个很柔媚的女人的声音,雪淞想了想,“一起工作的”。 对方很客气,“没什么事,我只是问他一下什么时候回北京”。 “好,我转告他”。 通话结束,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只一个“盛”字。申墨走出来看了一眼电话又收进口袋。 平时多以西装和休闲正装为主的他,换了件深蓝色横条纹翻领POLO衫、卡其色七分沙滩裤、沙滩鞋,看起来更为年轻俊朗,又多了分洒脱随意。雪淞看到他这番造型倒是愣了一下:还真是……帅!其实他的短而硬的头发和蜜糖色的肌肤都是适合这样的造型的,就像个阳光大男孩,又不失成熟稳重。 雪淞穿了件白色的半袖木耳边衬衫、牛仔短裤,戴上新买的宽大帽沿的草帽,就像16岁踩着花季阳光小路的中学生。可能到了一个虽陌生但却放松又热情的城市,雪淞脸上冷冷的霜气被融化不少。她的气质太过清衿,所以多数人对她的第一评价都是冷傲、淡漠。其实真正柔和下来的雪淞眉目如画、精巧细致,灵秀不可方物。申墨见她走出来只觉袅袅香雾、在彼雅室,白衣一缕,其人如玉。 此刻二人就散步在海边的沙滩上,申墨干脆把沙滩鞋拎在手上赤脚走着,雪淞则一会把脚抬起来抖落鞋子里顽皮的细沙,一会扯扯大大的帽沿。二人说着流放、苏东坡和古代的皇帝…… 热带风情孕育下的海洋与沙滩,阳光与空气,绿林与椰风……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雪淞觉得放松,这里没有学校、剧院、成绩,甚至可以暂时没有回忆。自己就像被尘世抛弃的流放者,幸福而满足。 走了好半天她才想起来,“这里的海滩太大了,你说的秀场和舞台放在哪里?” 申墨指了指酒店大厅正对着的海滩,“就搭在那儿”。 “你想要的音乐节是摇滚的,还是民谣的?” “呃?”申墨抓了抓头发,他发现跟雪淞在一起自己总时不时做些幼稚的动作,“你说呢?对这方面,我没主意”。 “阳光沙滩、性感美女,我之前一直认为是适合摇滚的,但现在我发现这沙滩太温柔也很浪漫,民谣也很不错。混搭吧,傍晚的上半场民谣,夜晚的下半场摇滚。你觉得呢?不过,还是回去跟徐总商量一下比较好,我随意说的”。 申墨忙道:“就按你说的,我觉得这样很好”。 此时是下午5点,海边游人已渐渐散去,海水落潮的声音渐渐涌起。离海越来越近,一个浪过来将两个人的脚打湿了,海水有点冷,雪淞脚下一个不稳,申墨拉住她的手,很自然地,就这样一直拉着,没有放开…… 等雪淞意识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沿着海滩走了快10分钟,为什么没有觉得不妥?雪淞有点吃惊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偏巧又一个大浪打过来,申墨又这样再自然不过地握紧了她的手,她也装作极为自然地忽略掉这件事,专心转头去看海…… 雪淞一直是有点洁癖的,向丹丹说她在与人相处方面简直到了有强迫症的地步,连见面握手她都不愿意,尤其是异性。可是为什么,自己的手现在和申墨如此无间地拉在一起并没有觉得恶心,反而心里感到安定甚至愉悦呢?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手肯定有点不自然地僵掉了,现在需要说话交流来转移“手语”交流…… “怎么海边都没人了?似乎现在天气还是很热啊……” 申墨早就感觉到了她那只似乎不会动了的手,对自己这步冒险很是有些窃喜,“太阳下山了,温暖阳光照射下的大海会很亲切,明天上午10点以后人会渐渐多起来,我们那个时候来下海好不好?” 雪淞忙拒绝,“人一多我就想到公共泳池,总觉得不放心……” 申墨想想,“交给我,会有一片属于你一个人的海”。 雪淞突然想起来,“哦,刚才那位小姐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申墨笑笑,“她是我原来的女朋友……” 雪淞不置可否,继续向前走,手却在试图从他手里抽出来。 申墨放开她的手,从沙滩裤口袋里拿出手机,“雪淞,你看”,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是那天在未城参观民俗馆时拍的,申墨正在上机织锦,笨手笨脚的,对面是雪淞。 雪淞有点意外,刚才怎么没注意到呢,“这……” 申墨还想做个混淆视听的鬼脸,没做出来,只能认认真真地看着雪淞,“这是我的心意”。 “?” “那个师傅说一起织锦的都是相互有默契的夫妻……这就是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