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一回到紫藤院,就进了雪姨的屋子。进来的时候,雪姨正在低头做着针线活,看见兰若进来,慌忙把手上的活计藏到身后。兰若眼尖,早看到是一件只差半个袖子就完成的天青色男式长袍。于是故意问道:“雪姨,你在做衣裳吗,是给信叔做的吗?” 雪姨支吾道:“不是,就是随意做着的。” “是给我阿玛的吧!”兰若忽然道。 听到这一句雪姨慌忙抬头看着兰若,“嗯,小姐看出来了?那****见三爷的衣裳领子都磨白了。就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趁这工夫给三爷做两件衣裳,等天暖了也好穿。” 兰若没再问,道:“今儿二伯母到祖母跟前,说要替她的陪房易大娘的小儿子陈顺求娶你为妻。看祖母的意思居然大半像是同意的,雪姨,你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雪姨一听这话,眼圈一红,拿起身边针线筐里的剪子就要绞头发。“我早就说过要照顾小姐一生一世,如今索性绞了头发,落了干净。” 看雪姨这么大反应,兰若一下子又是急又是吓,忙上来抱住雪姨。“雪姨你,不要啊,你不同意就算了,我回头就跟老太太说去。” 心里也后悔了,本来自己看雪姨迟迟不答应信叔,心里着急,所以就故意这样说****雪姨。谁知雪姨居然反应这么大。“雪姨,不嫁陈顺可以,可也得有个说法呀。我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你和信叔的事情,老太太才没马上答应的。要不,就趁着这次由老太太作主,你和信叔的亲事就选个好日子办了好不好?” 雪姨停在那里,也不答话,只怔怔的流泪。过了半响,方道:“小姐让我嫁我就嫁。” 看到雪姨这个样子,兰若在心里叹气。唉,好的不灵坏的灵,让自己猜中了,看来雪姨喜欢的不是信叔,而是另有其人呀。只是那个人虽好,可又哪儿是雪姨的良配? “你喜欢阿玛!”是肯定的语气。 兰若心里乱蓬蓬的,早在刚回府上自己说让雪姨和信叔早日成亲,雪姨百般推脱,自己就有所感觉了,再到那日董鄂文和送自己回来,雪姨看他的眼神,再到现在没做完的衣裳,再到现在宁愿绞了头发也不愿嫁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雪姨喜欢董鄂文和,而且看样子已经喜欢了很久,所以她对兰若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所以她不愿意收信叔每年送来的礼物,所以一说到让她和信叔成亲她就推脱不已。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别说雪姨呢,这府中半数的丫环恐怕都对董鄂文和有心思。董鄂文和也实在是极其难得的好男人,出身名门,才华横溢,人长的又那么帅,最最要命的是他居然还这么深情不二,这简直就是闺中女子完美的梦中情人嘛。 可是董鄂文和好是好,却实在不是雪姨的良配。虽然在兰若心中,雪姨配什么样出色的男子都配得。可是,这是个等级分明的封建社会,以雪姨的身份,只能做个妾。兰若怎么忍心,而再说就算兰若忍心,雪姨也不不在乎,可是董鄂文和能喜欢雪姨吗?据说这几年来说亲的名门闺秀们不知多少,甚至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吏部尚书之女雷如月。可是董鄂文和统统都拒绝了。 而雪姨相貌只是只上,也算不得绝色佳人。再说雪姨那时就在董鄂文和身边伺候,董鄂文和要是喜欢了早就喜欢了,哪儿等得到现在。 大概是心思被道破了,雪姨反倒不遮着掩着了,坦然的道,是,我喜欢三爷。早在第一次见到他时,我的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别的男人。别说我了,就连小姐身边的瑶梅她们几个,哪一个不对姑爷芳心暗许,可是偏偏姑爷眼里心里只有小姐一个,小姐又是那么美那么好的一个人,要是他们一直这样好一辈子。我的心思就永远不会让小姐姑爷知道。我就这样在旁边做个丫环伺候着,只要他们幸福恩爱,我就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是没想到这样的好日子不过两年,小姐居然年纪轻轻就去了。瑶梅她们都嫁了人,只有我看着小小的你不忍心。这可是小姐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我当时就立誓,定要把你抚养长大成人,别的什么都不去想了。 好在,你是个有福的,虽然大病小病不断,可好歹长到了五岁,使当初太医的预言落了空。紧接着更是大好了,还被老太太接到了府里,被老太太喜欢。我就想我总算对得起小姐姑爷了。 自从这次见了姑爷,他那么瘦,那么伤,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真不知道这么些年他怎么过来的。我就想着要是能到他身边伺候,哪怕只是做个丫环,端个茶,送个水的,也甘愿。 “别说了。”兰若听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忙背过身擦干净眼泪,道:“雪姨你等着,我这就去问问阿玛是个什么意思。可是若是阿玛没这个心思,雪姨你定要答应我好好嫁给信叔,他对你的感情一点儿不少,女人还是要嫁给爱自己的人才幸福。” 雪姨破啼为笑,“好,我听你的。小小年纪,说的话倒像是经了多少个春多少个秋似的。” 兰若出了门就急急往董鄂文和的院子里走,连丫环都忘了带。可是走了没多远,忽然想起董鄂文和住在哪儿,自己可找不到。忙又跑回紫藤院,急急的问:“谁知道三爷的院子在哪儿?” 莲喧忙上前道:“我知道,我原先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帮老太太给三爷送过几次东西,我跟着小姐去吧。” “好”主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去。一路分花拂柳,曲径小道,走了好一会儿,只听见莲喧说到了。 兰若抬头一看,只见正中的门匾上写着寞园二字,两边一副对联,上联是“万古清寒月”下联是,“千秋寂寞人。”衬着这微微泛黄的围墙,枝头萧条的梧桐,还没进门,就感到一股怆凉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