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一大早,西坊早早开业,绣娘难得没去厨房帮衬,而是耐心搭配着身上的衣着。 距离十五元宵还有些时日,四爷昨天便差人吩咐绣娘,今儿个去吴县醉月楼商谈画谜一事,从吴县各地挑选了十名擅长绣活的师傅,齐聚醉月楼。 挑选一名绣工最好的师傅,时日紧凑,再预备几名资深师傅从旁辅助,免得赶不上花灯会。 “绣娘准备的咋样?”沈氏撩起衣袖,双手不紧不慢的擦拭,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沈氏的气色好看很多,犯浑的双眼,也清晰不少,“今个儿不比常日,吴县这地,有不少都是宫中退休下的老师傅,到时须得小心对待。” 沈氏知晓绣娘的功夫,但花灯会一事重大,她多少还是有点不安稳,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安稳的日子,她不想担心受怕。 绣娘抚平衣角的褶皱,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道:“没事,我都准备好了。”今儿个绣娘算是做足了准备,身上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衣袖和衣角嵌着金线,腰间的宫条搭着肩头的披肩,踩着小巧的布鞋,后跟提舌。 腰间垂挂着精致的香囊,要不是绣娘个头看起来太小,这祸水模样,多半让这井泉镇不得安稳。 转了个圈,绣娘侧着头,道:“你们觉得这样好看吗?” 众人猛吃一惊,转过头,只见绣娘笑靥生花,衣襟在风中轻轻飘动,建存面色羞红,双手揉了揉眼睛,垂下头,不敢直视。慕白漾着憨厚的笑脸,傻傻点头,望着建存的表情,不置一词。 憨道:“好看极了,绣娘穿啥都好看。”吧嗒着嘴巴,看的沈氏摇头不语,玉巧更绝,走上前,对着慕白的胳膊就是一顿猛掐,道:“啥叫好看极了,就没其他词,小心别人抢走绣娘。” 说罢,嘟囔着红嘴,小手叉腰,泼辣模样让众人忍俊不禁。 绣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道:“玉巧说啥话,什么叫被别人抢走?没大没小。四爷让我去驿道等,慕白你照看着西坊,玉巧不准捣蛋,晚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轻点了几下,玉巧的鼻翼。 玉巧这娃还是这般模样,怨不得沈氏整日愁。 “行,你自己小心。”慕白点头,抬手为绣娘拂去垂下的发丝,眼底掩藏着深深地歉意,“小心些,吴县不比咋井泉镇,别吃亏。” 绣娘点头,走出西坊,朝着驿道走去。慕白原想跟去,不过四爷一番话算是打消了这年头,沈氏等人站在西坊门口,目送绣娘走去驿道。 还未到驿道,绣娘便听着吵闹声,抬头一瞧,只见一中年男子,手中拿着酒瓶,身子踉跄,面色通红。一看便知此人怕是喝了不少,此时趁着酒醒,在此惹事。 孟大是井泉镇有名的绣活师傅,古代甚少男子专研绣活,这孟大算是出格之人,不过他擅长的是着色。实在的绣活倒是所知甚少。趁着四爷不在,他人又不好怎样。 大声叫骂站在一侧的大总管沈虎,说他不公道,欺软怕硬,“有了好差事就派别人,花灯画谜这事,竟然落到西坊那黄毛丫头身上,福缘绣坊在井泉镇多少年头了,没良心的,也不想想,孟大爷吃的盐,比那小娃吃的饭还多,狗屁的着色,这不是瞧不起孟大爷?” 正骂在行头上,绣娘也走了上去,四爷的马车也到了,落下车,见众人呵斥他不听,四爷忍不住,拿出手帕捂着鼻翼,面色一寒,骂了两句:“捆起来,派人迁回福缘绣坊,撒泼到这份上,我看福缘绣坊多半是想骑到咱沈府头上了。” 这孟大那将四爷放在眼里,反倒是大叫起来,道:“沈平治,你别在孟大爷面前使主子性子,别说你这样,就是你远在京城的大哥,你爹,也不敢和孟大爷叫板,要不是孟大爷,你们做官儿,能穿这衣裳,享荣华?你这沈府的基业,还不是孟大爷帮衬着打下的,如今倒好,在孟大爷面前使主子性子了?若是今儿个没个解释,咱们白里来,红里去。”大管家沈府面色一沉。 见这孟大这般撒泼,当下面色极是难看,孟大当年对沈府有恩,不过也是三十年前的事,原本沈府也没冷落这孟大,倒是这孟大拿着沈府的名头,骗吃骗喝,最后,着实看不下去,沈府才不让这孟大进府。 不料,今儿个孟大又开始犯浑,多半是有人又去福缘绣坊道了几句。 大管家道:“将人捆起来,送去福缘绣坊。”要是再不整治这孟大,沈府的名望还不给全毁了,在井泉镇落下笑话,大户人家别的不怕,就怕是非一多,惹出个闲言闲语。 周遭的众人见孟大太过不堪,纷纷上前,掀翻捆倒,将孟大摁在地上,一侧有人拿着绳子,准备绑着拖到福缘绣坊去,孟大愈发了不得,连沈府大爷都拿出说事,大声嚷嚷:“我要往你沈府祠堂哭去,让沈府先辈瞧瞧你们这些个畜生,整日泡花街的,养小妾的,偌大个沈府搞得乌烟瘴气,别以为孟大爷我不知道!” 众人听他说出这番荤话,当下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其他,扑上前,便将他捆起来,大管家见孟大还止不住,从路旁挖出泥,便填了孟大慢慢一嘴。 绣娘站在四爷身侧,见四爷面色冷静,估摸着也便不在说话,装作啥都没听见,视线落到四爷身侧少年身上,当下好奇,不过见四爷不做声,也不好多问。 嘉誉是沈府老太太的心头rou,也是沈府最小的少爷,平日里最是得宠,这不一听吴县花灯,央求着四哥带他出来长长见识,初见绣娘便惊为天人,要不是孟大那番荤话,他早就开口。 顺着四爷,朝绣娘挪了挪,听孟大那番醉词,倒也觉着新鲜,道:“不知这位jiejie如何称呼?你听他说‘泡花街’,不知这花街是何处?” 绣娘回头望着少年,倒也不比她大多少,估摸着也就十一二岁,生的倒是唇红齿白,不过听着这话,绣娘眉头微蹙,瞠目道:“jiejie倒是不敢当,唤民女绣娘便是,醉汉口中的话当不得真,四爷乃井泉镇有名之人,小哥到不妨一问。” 嘉誉一听,当下回头瞧着四哥,忙道:“四哥,我瞎说的。” 四爷哪不知道这八弟的小心思,只不过嘉誉年小,受宠。沈府大伙都惯着他,舍不得骂。当下扬起手中折扇,对着嘉誉的头顶轻轻一敲,道:“瞎说最好,孟大这事不准再提,不然等我回去找老太太,和她细说一番。” 听罢四爷的话,嘉誉连忙摇头,绝口不提这花街二字。 四爷见嘉誉这模样,也就不再提沈老太太说事,回头望着绣娘道:“这便是西坊的当家,前些个日子,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今儿个一见,咋又不说了” 嘉誉乍听四爷这话,猛然抬头望着绣娘,年前大房和四房送的绣活,没少让老太太惦记,让好动的嘉誉上了心,今儿个一见绣娘,当下惊讶万分。 面带错愕道:“四哥你没骗我吧!西坊的当家真是绣娘,家里的丫鬟不是说西坊当家是个瞎眼婆子?” 绣娘听完,面色一变,沈氏待她极好,虽说眼睛不方便,但听着瞎眼婆子,心里多半还是不甚舒坦,作揖,便道:“西坊仰仗四爷提点,不过绣娘也不是面厚之人,画谜一事绣娘还是不便前去。” 说罢,面色铁青,回头便朝西坊走去。嘉誉无心之话,让绣娘着实不满,沈氏靠双手吃饭,没惹着别人,嘉誉这席话,明摆着看不起西坊。 四爷见状,也知嘉誉这话伤人,呵斥道:“八弟好生说话,绣娘等等,八弟年幼,难免口不遮言,还望绣娘海涵!”今年花灯已经决定让西坊绣娘出面,不料被嘉誉这一闹,绣娘要是不去,到时他可下不了台。 嘉誉平日在沈府受宠,又有老太太撑腰,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说话也没个遮拦。 嘉誉不满,他说错啥了,西坊当家本来就是个瞎婆子,春柳都跟他说了,好好地绣娘为啥生气,不过,见平日宠他的四哥出口呵斥,也开口道:“绣娘好好地咋生气了,春柳告诉我了,西坊的当家就是个瞎婆子,我又没说错,四哥你怎么也帮着骂我。” 嘉誉这话一说,绣娘真不知该说啥,富贵人家少爷,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天真的可怜。抬头望着四爷,道:“八少爷话没错,咱平民百姓,得罪不起四爷这尊大神,西坊一事多谢四爷,今儿个花灯我看我还是不去了。” 要是前去,指不准日后又闹出其他事,沈府家大业大,他们人微言轻,惹不起沈府这尊大神,还是早些撇清,免得日后出事。 以前顾着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这点,好在今儿个嘉誉这番话,倒是让绣娘警惕,要是日后沈府出个事,西坊也会跟着遭殃,绣娘敛着头,心中缓缓算计出路。 ps:抱歉,非零这些天不舒服,在医院吊针,没来得及更,今天恢复更新。新文上传,大家记得支持!收藏推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