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只水桶里装的水并不多,龚春琳仍然走得歪歪斜斜,不时停下来喘气,百米外的家门象永远也走不到的天之尽头。 从巷子那一头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人,高个挑着水桶,从衣服上,龚春琳认出他就是刚才帮自己打水那个的人。等他俩走到近前,龚春琳认出矮个子男孩是昨天被唐红玉骂走的蓝柱子。 听龚文彰说,蓝柱子的爹蓝龙是个烂赌鬼,除了偷就是骗。他的媳妇蓝袁氏没疯之前,也是个尖酸泼辣货,疯了之后,蓝龙没钱用便将她用绳子系住带到市场上讨钱。蓝柱子继承了两人所有缺点,整日里撵猫打狗,左右四邻提起这家人都觉得头痛。 袁蔼是蓝袁氏的内侄,自幼父母双亡,蓝袁氏把他留在身边当佣人使唤。他长大后拜师傅学了些木工活,赚钱养活蓝家三口人。袁蔼性子温和,喜欢帮助别人,龚文彰提起他,直说可惜。 龚春琳向袁蔼笑了笑,偏过身子,让他俩过去。 袁蔼看着龚春琳半空的水桶,惊讶地问:“怎么只有半桶水了?”他见龚春琳身后的路面上全是水迹,猜道:“都荡撒了?” 龚春琳不好意思地点头。 袁蔼放下自己肩上的扁担道:“你挑我这个。”伸手去拉龚春琳的扁担。 “啊?”龚春琳怔神间,扁担已被袁蔼拉去,“不用,不用。”龚春琳连忙说。 袁蔼却不理她,挑着就往井的方向走,龚春琳只好挑上袁蔼的空扁担,跟着他又来到井旁边。 看袁蔼将水桶倒满,龚春琳连忙道:“不要装那么满,我挑不动!” “我来挑。”袁蔼将两个水桶都倒满,挑起来。 “那怎么行。”龚春琳说。 “没事,我哥力气大,一会就帮你把水缸装满。”蓝柱子拉着龚春琳的袖子说。他的衣服依然是皱皱巴巴,总算脸弄干净了,鼻子下面没有挂着绿龙。 “那也不行。”龚春琳对蓝柱子的印象并不好,摔开他的手说。 “哎呀!”蓝柱子往地上一倒,抱着脚在地上打滚直嚷“痛”。井边的地一直都是湿漉漉,不一会他的衣服沾满了泥。 龚春琳并没有使劲,蓝柱子的跌倒吓了她一跳,连忙蹲下问:“怎么了?” “痛!痛!我扭着脚了。”蓝柱子抱着脚,哭得眼泪横流。 袁蔼放下水桶拉着蓝柱子要看他的脚,“我看看,扭得严重吗?” “痛!痛!”蓝柱子把脚抱在怀里,死活不让他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地。”龚春琳歉意地说,“我家有扭伤的药,我去拿。”她说着站起身。 “不用!”蓝柱子抱住龚春琳的腿,“我家也有药,我哥抱我回去擦,你留在这里把水桶看着。” “哦。”龚春琳觉得他的要求合理,点头答应。 袁蔼却皱眉说道:“柱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蓝柱子猛地摇头,脸上透着惊慌。 袁蔼站起,回身望向巷子。龚春琳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龚文彰板着脸走过来。 “哥,你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龚春琳惊讶地问。 袁蔼问:“出什么事了?” 柱子松开手,改成抱住袁蔼的腿,把脸藏到他的身后。 龚文彰扫了井边三人一眼,挑起自家的扁担,寒着脸,对龚春琳说:“回家去。” “啊?”龚春琳从来没见过龚文彰这种表情,看看袁蔼,再看看躲着不敢露头的蓝柱子,猜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跟在龚文彰身后,走回家。 “出什么事了,哥?”进了门,龚春琳马上问道。 “咱们家来贼了。”龚文彰放下水桶,闩上门。 “啊?”龚春琳张大了嘴,这可是白天,贼胆子也太大了吧,她立马想到那帮把自己头打破的流氓,“是朱槿招来的人?”她问。 龚文彰将水桶里的水倒进缸里,把桶放好,道:“是蓝龙。”他带头走进龚春琳的房间,一个大箱子敞着口在地上。“就是这箱子掉下来的声音把我惊醒,过来一看,正看到蓝龙从房间里出来。” “那我们的钱…”龚春琳急道。 “我看过了,钱匣子里的铜板还在,那些银子呢?”龚文彰问。 “在我身上。”龚春琳说,按了按胸口那包碎银。 “那就好。”龚文彰松了口气。 龚春琳想了想,气道:“难怪那个臭小鬼突然摔倒说脚扭了,原来是给他爹做掩护,真可恶。” “你以后记着,只要蓝家人出现,就得加强提防,大家都没少吃他们的亏。”龚文彰说。 龚春琳点头,问:“哥,你怎么不抓住他送官?” 龚文彰摇头,道:“兰兰的事还没了,怎能主动将官府的人引来?” 龚春琳低头不说话了。 “你把厨房里的菜拣了,我去打水。”龚文彰说。 “哥,”龚春琳低着头,小声地问:“你会不会怪我不听话?” 龚文彰怕她心里不舒服,笑着说:“哥知道你是好心,怎么会怪你。” “龚大哥!”门口传来袁蔼的拍门声。 兄妹俩对视一眼,龚文彰走过去,拉开院门。 袁蔼挑着扁担冲进来,将桶里的水倒进大缸。 “你这是做什么?”龚文彰惊讶地问。 袁蔼垂着头,说:“自从春琳妹子被江家退亲,我姑父就惦着那二十两银子。我刚才挑水回去,多嘴说了一句,龚大哥身子不舒服,春琳妹子去挑水。我姑父便催着我说,春琳妹子是个女孩,肯定做不来挑水的事,要我来帮你。我也没多想,就出来了。看到龚大哥,我觉得有些不对,回去一问,他先还不承认,后来被我逼得没法,只好都说了。原来他要柱子缠着春琳妹子,他来你家偷东西。我真不知道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你家的水,我包了。”他说完,扭头往外走。 龚文彰拉住他,道:“不用,不用,我相信你的为人,这事肯定和你无关。” 袁蔼不话说,挑着扁担冲出门去。 龚文彰急着站在门口喊:“我相信你,不需要!” 袁蔼头也不回地冲向井。 “哥,他说的是真话吗?”龚春琳站在龚文彰的身侧,看着袁蔼的背影问。 “应该是。”龚文彰说着去找扁担。 龚春琳点头,从刚才袁蔼的反应,她相信他不知情。“哥,你肯定拦不住他,咱们也不能白受他这个情,不如留他吃晚饭吧,我有事想找他帮忙。” “留他吃饭?家里没菜呀。”龚文彰说,留人吃饭,总得有点rou吧。 “天气还早,我去买点rou?”龚春琳问。 “行。”龚文彰大致讲了一下rou摊的位置,给了龚春琳一把家门钥匙,挑着水桶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