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朗听到南宫傲雪的话,不在意她话里的挪揄,反而认真地笑了:“既然二姐承认了我是凌风的良人,那我就放心了。” 南宫傲雪忍不住在心中喝了一声彩:“好狡猾的人!”明明南宫傲雪说的是鬼算子的预言,夜朗却借着她的转述而绕到了她的身上,算是绑定了她“盟友”的身份。 “对了,做你自己的夜朗时,你是什么人?”解决了心中的牵挂,南宫傲雪开始发挥女人的天性——八卦! 夜朗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世上最强悍的结束性答案:“我忘了。” 南宫傲雪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眉目一跳,换个说法,正待继续追问,曹公公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南宫傲雪管下人,一向松散,但自问没有人敢破坏她的规矩,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那么,现在敢忽视她“没有命令不许进入桃源”命令的曹公公,只有一种情况。 “怎么了?” 面色惶急的曹公公,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与恐吓,结结巴巴地无法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说出了两个关键的名字:“小,小王爷……云,云婵公主……” “什么?”听到一个“云”字,南宫傲雪就猛地站了起来,连酒水洒在衣裙上都顾不得,神色剧变,“影卫在哪里?” “是。”南宫傲雪的声音刚落,就有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男子单膝跪地,应身答道。 “怎么回事?” “小王爷去了御花园,云婵公主也在里面,现在,皇上也去了那里。”影卫用平板的声音简单复述发生的事情。 南宫傲雪瞳仁缩紧,皇上竟然也去了,难道是发现了?深吸一口气,南宫傲雪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夜朗对这宫中的情况不明,目视南宫傲雪失态的震惊,自知事情非同小可,心中着急万分,却压抑着发问的冲动,静静等待适时的机会提问。 “去探着,皇上离开时再报!” “是。” 挥手示意曹公公出去守着,南宫傲雪脱力般坐回石凳上,神态之间,满目愁容。 倒去酒杯中残渍,夜朗为南宫傲雪斟了满满一杯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坐了下来,端起酒杯,邀敬南宫傲雪。 南宫傲雪素手拿起酒杯,轻轻与夜朗的酒杯相碰,俩人相视一笑。 只是夜朗笑得安慰,南宫傲雪笑得无力。 南宫凌风不知道皇上究竟在御花园逗留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变成冰块了。饱湿的衣衫紧贴在身上,风一吹,面上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寒毛竖立,冷得心都在疼。他尽力地将身体裹住一团,哈着热气,暖着失去知觉的手,然而一处的暖和衬托出身体其他各处的寒意,只恨不得立刻跳到火堆里,烧死足以;又胸中憋闷,先前吞下的池水,混浊地荡漾在心里,只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好想大声嚷叫,将混浊的气体全部叫出体外。可是,不能,不能弄出任何的声响被发现,这是他昏沉脑海里唯一清醒的意识,下意识死死地咬住嘴唇,丝丝红腥沿着嘴角滑落,却浑然不觉。 小顺子在心中咒骂了一声,这南宫凌风的身上不是一般的冷啊!为了防止他弄出声响,惊扰了圣驾,他需得死死地按住南宫凌风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身体,接触的双手,渐渐变得冰冷。 小顺子抬眼望了一眼远处似乎还没有意思要离开的皇上,忍不住抽回了一只手,放到嘴边哈气。这究竟是什么鬼天气啊,都快初夏了,还这么冷。哈着气,蓦然感觉到掌下之人没了挣扎的反抗,吃了一惊,连忙低头探视,竟是昏了过去。 些微抖动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昏厥而停止,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不协调的红晕,左边的脸蛋上还残留着南宫云婵的掌掴,隐约有些红肿,鼻翼、嘴唇不知是冻的,还是发烧了,红红的,还有看得见的血痕,额头上分不清是发冷的汗水,还是遗留的池水,颗颗发亮、粒粒滑落,紧闭的双眼遮住了往日活泼的气息,紧抿的嘴唇似在述说无尽的委屈。 看着这张脸,小顺子的脸上涌现出了变态的兴奋。 良久良久,南宫云婵站起身来,娇笑着跟随在皇上的身边,离开了御花园,压根忘记了南宫凌风的事情。 在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御花园的时候,南宫傲雪与夜朗急急的步伐就响在了昏昏欲睡的小顺子耳边,他睁开朦胧的眼睛,打着哈欠,懒散地问道:“圣上走远了?”大概他还以为是南宫云婵派来通知他的宫女太监。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南宫傲雪不留情的一个耳刮子煽在小顺子的脸上,接着又是一脚将他踢开,粗暴的动作在看到南宫凌风的刹那停下,呆滞! 那是四弟吗? 南宫傲雪只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忘记眼前看到的一幕,向来淘气好动的四弟就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娃娃,安静地躺在地上,呼吸浅得消失了一样。一刹那,一股浓重的悲伤包裹住了她,那种即将失去至亲的绝望无力之感,是她不曾遭遇、也无法负重的情感,晶莹的泪水就这么盈满眼眶,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光了,她连举手抚mo一下南宫凌风都不行。 “唔……”小顺子呻吟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耳光加上一脚,让他完全从瞌睡中惊醒。而跟在南宫云婵身边多时,一直恃宠而骄的他,岂能容忍他人的不敬与侮辱,怒火横生之间,也忘记了看清楚是谁出的手,张口就骂:“是哪个不长眼的……” 话出一半,小顺子就敏锐地感到不对劲,忙定睛一看,眼前的不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南宫傲雪还能是谁一时,剩下的话连着口水全部吞进了腹中。腿一软,跪到了地上,规规矩矩地向着南宫傲雪请安。 只是害怕归害怕,以为低下了头,谁都看不见的小顺子竟然不规矩地视线乱瞟。突然,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像是冻结了千千万万年的奇寒冰峰,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双极寒的眸子,直看得小顺子浑身都冷得要命,迫人的气压迫使他俯下头,没有了抬头相对的勇气。 那人究竟是谁?如此厉害的眼神,皇宫里竟然有这等人。 这时,被南宫傲雪挡在身后的夜朗也看到了南宫凌风,不敢相信刚刚还在眼前蹦跳的欢快人儿转眼就变成了这样,他的心中涌上了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缓缓涨满整个心房,汹涌着、叫嚣着,要破体而出。 强压着汹涌的内心世界,夜朗上前满是疼惜轻柔地抱起昏迷的南宫凌风。接触之时,那冰冷的体温让他都止不住打了冷战,心中霎时百味弥漫,纷杂扰乱。 转身离开的瞬间,感觉到完全不知教训的小顺子再次在用眼光偷偷打量自己,夜朗没有正眼望他,只是眼角余光一瞥,眼神冰冷如箭,寒意如潮。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已令小顺子懊悔得要命,继而被他的眼睛轻轻一扫,小顺子的心坎紧紧地收缩起来,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夜朗稍稍停滞,为着悲伤自责的南宫傲雪,无言地望着她,却无法顺利地吐出安慰的话。 这时,被夜朗抱在怀里的南宫凌风感受到了温暖的迹象,嘤咛一声,将身子更加的靠近夜朗,吸取点点的暖意。 这一生轻得不能再轻的嘤咛却如同巨响震动在南宫傲雪积雪的心上,家境优渥,身份高贵的她,很难见到人如此惨淡的时候,更何况对象还是同样条件的南宫凌风,毫无准备的一望之下,让她的心受到了震撼的刺激,几乎忘记了一切,陷入了深沉的悲伤决绝。幸得这声嘤咛,唤回了南宫傲雪正常的意识,她用衣袖揩去盈湿泪框,心中也有了主意,当先带路:“先回去。” 而她所说的“回去”,并非指的回东宫,而是南宫王府。 跨进南宫王府大门的时候,南宫傲雪忽想起一事,为难地看了看南宫凌风,还是轻轻地开了口:“我接到报告,夜朗的娘来了。现下,正住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