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孝丢开火把,眼神温柔的盯着棺内女子,“向晚,几日未来看你,你过得好吗?”顾正孝抬起手轻轻滑过了女子的脸庞轮廓,点点心疼。 “哎,朱家又来商议婚事了,如果你还在我身边,你会劝我怎么做?” “锦春的死,我很难过。我没能守住对你的承诺,对不起…”沉默了半天,声音才再次传来。 “藩王势大,皇上每每提及此,都是忧心忡忡。明眼人一瞧,便知皇上言行的深意。如果这个时候与丞相起冲突,皇上一定会对顾家存有偏见。我不能因为锦春的大意而让全家人去陪葬,这对她们不公平。所以,锦春必须死。” 隔着石门,锦绣错愕的瞪大双眼,显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他说什么? 什么叫锦春jiejie必须死?难道jiejie的死真的不是因病?为什么?如果jiejie的死,并非因病,而是有人刻意威逼安排,唯一的解释就是,宫里出事了。 对,一定是这样。宫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jiejie才会忽然生病,前世那些宫斗的小说电视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出的究竟是什么事?竟然严重到jiejie见都不见自己一面,便这样去了… 想到顾正孝方才的几句话,锦绣愣住了。 照他话里的意思,如果出手救下jiejie,便会与丞相起冲突,这说明jiejie在宫里发生的事与丞相有关。丞相有个女儿在宫里做贵妃,难道是因为她? 皇宫里戒备森严,一片树叶的去处,都要记得清清楚楚,jiejie这些年虽然不得圣宠,可到底是皇上的人,即使病了,她宫里的东西也得经了内务府的检查后才能使用。那jiejie手里的毒药是哪里来的?难道内务府会因为皇上的妃子病了,就拿毒药给她吃? 锦绣并不傻,虽然锦春因何而死,自己仍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锦春的死,绝对绝对不是自己的本意。那个毒药,要么是有人为了死无对证,悄悄给她下的;要么是有人为了不受牵连,故意给她的…… 不管是哪种可能,可以与此挂钩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朗芊芊,另一个… 锦绣不自觉的看向福康,想从他的表情里读出点什么来。可此刻的福康,除了满脸惊恐外,再无任何表情。 将五指慢慢聚拢,锦绣狠狠的咬了下嘴唇。 如果自己设想的都是真的,那做下这件事的人真是不可原谅! “当年的事,我以为朗查都已经忘了。可是锦春死后,他却忽然找上了我,你说是不是很奇怪?”顾正孝又自言自语起来。 石室外忽然没了声音。 福康扯了扯锦绣的衣袖,锦绣这才发现因为指甲划得太深,鲜红的血正顺着自己的掌心蜿蜒而下,地上已是滴了不少。 将手一松,锦绣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看着那触目的红,暗想,jiejie死时,那血也是这么红吗? 服毒?电视里演的,服毒似乎会吐好多的血呢! 安静的石室外又响起了声音。 “这样也好,皇上对身边的人越来越不信任,我总得想个法子才是。” “你放心,锦绣现在很好,若是你还活着,对于这个安排一定会很欢喜的。” 顾正孝缓缓合上棺盖,快步出了石室。 锦绣依然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福康赶紧提示道,“少主?”说着话,又拧开了石门。 “我娘是怎么死的?”锦绣随着他走出狭窄的密道,再次推开石棺,手掌的血落成斑点晕上了棺盖边缘。 福康叹了口气,“三十年前,我带着小姐,也就是你娘来雁阳城与老爷、夫人团聚,那时候的小姐不过十岁的光景呀。”说着话的福康仿佛陷入了某些美好的记忆里,嘴角眼睑都带着淡淡的温馨。 “后来呢?” 福康没有回答,“小姐很善良,从不把我当下人看待。我日日与她一同学习,听她说着自己的梦想,那时我便想着…” 锦绣咳了一声。 福康醒过神来,“有一天,大量的官兵冲到老爷开的药铺,说老爷的药医死了人,要拿去官府彻查。还把夫人定罪为帮凶,也锁进了大牢。那一年,小姐才八岁。” 锦绣默默的听着,没有插话。 “那时的小姐就像少主你一样,美丽而充满生机。她央求带兵的人放过自己的爹爹与娘亲,他们日日行善积德,且爹爹医术高明,怎么会医死人,一定是官府搞错了。”福康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小姐哭喊着、哀求着,可老爷和夫人还是被人送上了邢台。小姐也被贬为最下等的奴隶,卖到了教坊。” “那你呢?”锦绣焦急的问道。 “我?”福康的眼里现出深深的自责,“我因为害怕,躲了起来。” “你贪生怕死的躲了起来?你居然让我娘一个弱质女流去应对这些冷酷与残忍!”锦绣冷笑了起来,“你就不为自己感到心寒吗?” 看得出来,福康是喜欢这个叫做苏向晚的女人的。可在利益面前,他选择了逃避;为了不受牵连,他选择了抛弃。 这样的人怎配谈感情? 福康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耸拉着脑袋,“几年后小姐遇到了现在的老爷。老爷可怜她的身世为她赎了身,还定下了日子要娶小姐过门。” 看着福康脸上的一丝喜悦,锦绣也大抵明白了他当时的心情。 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她能得到个好归宿,他能远远的看着她获得幸福,心里便是满足的吧! 但锦绣的心里仍是觉得奇怪,在没想起自己落水真相之前,顾正孝会这样做,她不感到好奇。可关键是,她回想了起来。而这些年发生的事,她也慢慢琢磨出些别的来。 人前,顾正孝的确是难得的忠臣,难得的慈父。以前的锦绣也是这样认为的。虽然这样的亲情,她觉得疏离,却并不排斥。可现在她却不得不斟酌了。 顾正孝能坐上太尉的位置,除了立下赫赫战功,背后便真的没有旁事吗?她不信一个可以亲手推自己女儿下水之人,会因为同情心泛滥而取一个贱奴为妻,她更不信这样一个时时算计之人会对苏向晚一见钟情。 难怪柳氏如何对自己,他都只是责备,没有实质的阻止。这一切,只怕都是他想要的吧? “可小姐到底没能逃过老天爷的捉弄。就在他们成婚的前一夜,小姐走在回去的路上,竟被人…”福康的声音暗了下去,“小姐受了这等屈辱,已无颜再苟活于世。一个人浑浑噩噩来到了护城河边,含恨跳了下去,碰巧被人救了起来。而你爹见小姐迟迟没有回去,便带了家丁出来寻找,也是小姐命不该绝,老爷寻到此处时,碰巧是那些人将小姐救起之时。” 言毕,福康看着锦绣,欲言又止。 后面的不用福康说,锦绣也猜出了大概,“后来我爹便娶了我娘,不但没有嫌弃她,还对她宠爱有加?” 福康点点头,“后来老爷娶二夫人,也是因为仕途不顺。当时瞒着夫人,也是怕夫人一时无法接受。” 提及柳氏,锦绣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出言问道,“于姨娘与二娘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于姨娘原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有一次老爷半夜回来,误把她当成了二夫人…事后,二夫人认为是她使了卑鄙手段勾引老爷,要杖杀她,夫人及时出言相劝,老爷便把她抬成了姨娘。因为这件事,二夫人对夫人心里一直存了不满。” 锦绣眯眯眼,这个二娘果然心胸狭隘。在古代,这陪嫁丫鬟本就是夫君的侍妾,她若果真贤惠大度,哪里需要于姨娘勾引,自己便该早早的送了出去。 “那其它的姨娘?” 福康便接着道,“后来老爷官越做越大,可夫人与两位姨娘都不曾生下公子,夫人便做主又纳了方姨娘。” “那琴姨娘呢?爹爹既然身居高位,母亲怎会同意他接个青楼女子入府?” “琴姨娘是丞相府送来的。” 锦绣一愣,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夫人是个很好的女人。”福康忽然说了句模凌两可的话。 “我娘真是病死的?”锦绣问道。 “是。”福康垂下眼皮,两手交握,“从那以后,夫人的身子就慢慢沉了起来,宫里的御医,日日来瞧,也不见有所好转。老爷为此,也是常常大发雷霆。”忍了忍,福康还是把剩下的半句话说了出来,“那段时间,夫人总是闷闷不乐的。” “是因为我爹吗?”锦绣有些黯然的盯向福康,古代男子崇尚一夫多妻,自己如今生活在这里,难道以后也要把这个变成生活里的习惯吗? 不,如果不能一心一意,就算那个男人再优秀,自己也不会稀罕! 福康原本抬头看她,忽见锦绣眼里的坚定,便回道,“老爷并没有因为纳了新人便冷淡夫人。相反的,宿在夫人院子的时候比以前多了很多,可夫人还是日渐憔悴。” 锦绣讶然,“为什么?” “奴才也私下问过夫人,可夫人只是摇头,半个字也不肯吐露,许多夜里,奴才偶然经过,都能听见夫人缀泣的声音,那段时间里,老爷的精神也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