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变故,令顾府里原本就紧张的氛围更加窒人。直到大夫看过,朱晟睿歇下后,气氛才有所缓和。 朱老夫人满是担忧的脸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再也没了先前的精神劲,此时的她也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双眼含泪的拉住朱晟睿之手,“睿儿,我的好孙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柳氏有些尴尬的陪坐在一旁,“老夫人,大夫说世子只是思虑成疾,以致气血亏损,多歇息便会好的。” 朱老夫人没有理她。 柳氏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多言,只吩咐了厨房弄些滋补的汤水送来。 “夫人,琴姨娘跟八小姐求见。”一个小厮在屋外回道。 柳氏心里正烦乱得紧,实在没心思搭理这对爱生事的母女,当即挥挥手,“打发她们走吧,这里的事已经够乱了。” 抬眼瞧见朱老夫人正拿眼看自己,柳氏忙换了表情,“去,把四小姐请来,就说朱老夫人来瞧她了。” 朱晟睿突然犯病一事可大可小,柳氏自然压了下来。除了当时在场伺候的几个下人外,旁人是无从知晓的。 琪官软软的应了声,快步出了客房。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锦华便来了。而且还刻意盛装打扮了一番,气得柳氏心里直喊混帐,可面上却发作不得。 此时,朱老夫人与柳氏呆在了偏厅,而朱晟睿则在内室歇息。 锦华走到朱老夫人面前盈盈一拜,“锦华见过老夫人。” 朱老夫人一直都板着脸,如今见了未来孙儿媳妇面色才算柔和了一些,“起来吧。” 锦华又福了一福,这才坐到杌子上,“母亲,可有父亲的消息了?”说话时眼眶已微微泛红。 朱老夫人心里一喜,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便宽言安慰道,“顾大人精忠报国,深得皇恩庇佑,定会逢凶化吉的。” 锦华拿绢子擦了擦眼角,“老夫人所言极是,可锦华心里就是可怕的紧。想那髯护院可是爹爹挑出来一等一的好手,竟也损在了贼人手上,爹爹纵使武艺高强,可岁月终究…”锦华不再说下去,而是忽然问道,“老夫人,你可有寻人的良方吗?” 朱老夫人一愣,“丫头,你何以有此一问?” “实不相瞒,锦华从小便喜欢读些人物传纪,尤其对驰骋沙场的巾帼女英敬佩不已。昔日与爹爹闲话,偶听闻老夫人当年陪在太祖爷麾下,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而且武艺超群、足智多谋,在军中素有女诸葛的称号。如今几日过去,爹爹音信全无,锦华心中实在害怕,便斗胆求教老夫人,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老夫人莫怪。” “难得你一片孝心,我怎会怪你呢?”朱老夫人叹息一声,“其实顾大人出事后,老身也几番奔走,想从中寻些蛛丝马迹,可那贼人必是精通此道的老手,发现马车与尸首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事情发生之处。这样一来,连最基本的线索也是寻不到了。” 柳氏心里一沉,连她都说事情难办,难道老爷真的躲不开这一劫吗?他若死了,也算一了百了,可留下这一屋子的女人怎么办? “琪官,你去把九小姐请来。” 朱老夫人故作不解,“顾夫人这是为何?” “实不相瞒,那日与老爷出行的正是九女锦绣,老爷原是要带她去拜访故友,谁知路上会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老爷真有个三张两短,我也是活不下去的。” 见柳氏言语间尽是忧心,朱老夫人也是一阵恍惚,当年睿儿的爹娘不也是…… “顾夫人千万别说丧气话,事情没到最后,任何可能都有。如今府里女眷可都靠你撑着呢。” 柳氏擦掉眼泪,“是我失态了。” 两人便又细细碎碎的拉了些家常。此时去传人的琪官也回来了,“夫人,九小姐不愿出门。” 柳氏一拍桌面,“这一次,恐怕由不得她了。朱老夫人,臣妇去去便来,若有什么吩咐,只管传人去办便是。” 朱老夫人此行本来就是另有目的,便点点头,“如此,便叨扰了。至于睿儿与四小姐的婚事,顾夫人还是得给个准信才是。” 柳氏有些无力的应了一声,便去了锦绣住的沁馨居。而朱老夫人也在她离开的霎那,回了内室。 朱晟睿依然闭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可怕。 朱老夫人走进榻前,低声道,“行了,装了大半日不嫌累吗?” 朱晟睿一个鲤鱼翻身下了床,“奶奶,孙儿这戏演得如何?” “马马虎虎。”朱老夫人故意板起脸,“说吧,你为何要混进这顾府里。”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朱晟睿探了眼窗外,“奶奶在此稍候,切勿叫人发现我已离开。”话音刚落,人已一阵风似的越窗而去。 朱老夫人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孙子真是越大越没规矩,连她这个老人家也敢指派。回头,非得好好数落一番。 此时,夜幕低垂,几片乌云遮住了刚露出半张脸的月牙。 朱晟睿一路施展轻功,先柳氏一步来到沁馨居。刚藏身屋檐暗处,柳氏便领着婆子丫鬟浩浩荡荡的进了院子。 “夫人!”平儿忙领着几个小丫鬟迎了出来。 柳氏理也不理,径直穿过几人,“刘mama,把门打开。” 这刘mama正是日前被锦绣恶整的婆子,如今见柳氏要收拾锦绣,心里那个欢喜啊,一脚便踹开了门。 平儿心惊,忙挡在门前,“夫人,九小姐已经睡下了,大夫说,她受不得惊吓的。” 柳氏没有说话,那刘mama便端起了架子,“我说平儿姑娘,夫人要关心九小姐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便是皇上在这,也没理由阻扰的。你不过是个伺候的下人,哪里借来的胆子敢拦夫人的去路?” 见柳氏没有驳斥自己,刘mama继续狐假虎威,“夫人乃是九小姐的母亲,又生得慈眉善目,小姐见了欢喜还来不急,怎么会被吓到?你这样胡言乱语,是不是不把夫人放在眼里?”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九小姐,请夫人明鉴。”平儿忙跪到地上,大声请罪。只盼着,自己这声音屋内的小姐可以听到。 柳氏心烦不已,不耐的挥挥手,“行了,你们都在外边候着,我自己进去。”说罢不等众人反应,便抬腿迈了进去。 刘mama见了,立刻献宝似的堵在了门口,不让平儿有机会进去。 平儿见了她挤眉弄眼的样子,暗暗好笑,可脸上却担心不已的道,“mama,九小姐刚刚才服药睡下,若是惊醒怕会冲撞了夫人,你是夫人跟前的红人,不如进去看着点九小姐吧,或者我进去也行。” 李mama一把拦住平儿往里钻的身子,“小贱蹄子,没听见夫人的吩咐么?小心我回了夫人,直接卖了你。” “你…”平儿瞪了几眼才顺下一口气,“有本事你便守一辈子。” 李mama却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奴婢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只要夫人一声吩咐,奴婢就是死在这也愿意。” “啧啧,好一个不要脸的婆子,这等没脸没皮的话也说得出口,我若再跟你嚼舌,忒的污了口舌。”平儿闪身进了一旁的小厨房,那里有她为锦绣做的夜宵—人参炖鸡。 朱晟睿借着夜色朦胧,也闪进了小厨房,“别动。” 感觉到放在背上的冰冷,平儿端着汤的手很自然的停在了半空,“你,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太尉府,可知该当死罪!”平儿快速从惊吓中镇定过来。 朱晟睿浅浅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平儿不语,却觉那武器又近了许多,便有些不甘的道,“平儿。” “服侍的是谁?” 平儿眼珠一转,这贼人肯定躲藏多时,自己的身份必然知道,如果自己说假话,他定然不忿,可若说真话,万一他对小姐有所企图,自己岂不害了小姐? 便是她这犹豫的瞬间,厨房外就有了响动。平儿灵机一动,故意手上一滑,那晚濡香的鸡汤便摔了一地,竟还伴着“滋滋”的声响。 垂首一看,清亮的汤水全被白色的泡沫覆盖,更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味。 居然有毒! 两人都是心里一震。 “平儿姑娘,夫人叫你进去。”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平儿回过神来,屋里却哪里还有贼人,忙整了整心神,“来了。”手下却慌忙捧了柴灰将地上的东西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