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生了顾阿婆的事后,我一直心里郁闷,连一贯的顽皮也收敛了不少,只是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好在三年级的学习也结束了,我迎来了暑假。 有一天晚上,我独自在二楼的家里看电视。mama前几天心脏病发,住院了,爸爸帮我弄好晚饭,就去陪mama了。腾阿婆帮我收拾好厨房,看着我洗完澡,嘱咐我早点睡觉,就也出门到她的小姐妹家打麻将去了。 我就坐在靠门的右边,背倚着板壁,在看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没开灯。板壁外面是一条窄的半封闭的木板走廊,左右就是腾阿婆家和廖阿姨家;靠近楼梯那儿原来住着顾阿婆,现在空关着;走廊外有一个天井,隔着天井的二楼上是前一进的4家住户。 mama以前常上三班,我也常常一人看电视,然后自己睡觉,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可是那天的电视,放的是我们国产的“恐怖片”,没有什么内容,只有不时的“啊,啊……”地乱叫和“恐怖音乐”,我有点心烦,就把音量转到最低。 这时,我感觉有点异常,这老房子不隔音,平时总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可今天,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得人头皮发麻。我拉开门,把头伸出去四下张望,只是一片黑暗;我仔细听,一片寂静,甚至连老鼠、虫子也没有爬动的声音。 我咬咬牙,走出房门,去敲隔壁腾阿婆家和廖阿姨的门。黑暗中只听见木门被敲的笃笃声,但没有人回答。 我心慌了,就大喊:“小华,小华!廖阿姨,廖阿姨!”可是依旧没有人回答。 我想下楼到前面去看看,但不远处的木楼梯突然发出“嘎嘎”的声音,我一惊,竖起耳朵听,又没有什么声音了。但是我却心慌得厉害,难道是……顾阿婆她又来了? 突然有一声尖叫从我家房间里传出,我吓得一哆嗦,勉强转身去看,原来是电视机里的声音。可是,是谁把音量调大的?我偷眼瞄了瞄楼梯那面,楼梯口像大张的巨人的嘴巴,黑乎乎的,我不敢再想象下去,急忙逃进房间,把门关紧。 这时,我听到天空中响过一连串的雷声,然后就听见密集的雨点敲击房顶和地面的声音。 下大雨了?怎么回事?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大晴天啊!我又瞥一眼电视,我的天!电视上也在打着雷,下着雨,一个女人独自走在黑咕隆咚的小路上,背景音乐缓慢而阴森。硬着头皮看了一会,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赶紧先把音量转低,正当我想换个频道时,我却听见有人在敲我家的窗玻璃! 如果换了是现在,我一定会把耳朵塞住,然后抱着头藏到桌子底下去。我家楼下没有人住,是个空的紧锁的仓库,窗户都被人用厚木板封起来了;而从窗户往外看,只能看见别人家的屋面,最近的也隔着大概5、6米的距离。而旁边的邻居如果要敲我家的窗户,除非爬出来再踏着宽不到3厘米的木窗框蹭过来。 不可能有人的! 可是,我当时的脑袋大概都不会思考了,我径直绕过电视和隔着它的木板,木板是用来隔房间的,很高,另一边放着大床,直冲到窗户前。 一道闪电划过,我看见,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猫站在窗前,它的双眼闪闪发光,一只是绿的,一只是蓝的。 又一道闪电,我直楞楞地看着它好整以暇地举起前爪,“笃笃笃”敲着窗玻璃,优雅的,有节奏的。然后它用两只爪子趴在玻璃上,再把脸也贴在上面。距离很近,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它对着我笑了。我的浑身好象浸在冰水中,忍不住要发抖,它竟然在嘲笑我!像人一样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恶毒的嘲笑! 雷声隆隆,一道道闪电照亮了本来黑沉沉的天空,窗户都紧紧关着,不过我却丝毫没有感到放心,后背上冰冷一片。我拼命告诉自己,猫本来就是带着这种神秘、懒散的气质的动物,但是我的下意识却敏锐地提醒我,不太对劲,这不是一只猫!它给我的感觉是古怪的,带着敌意的,不过这时我却怎么也想不出它的不妥之处。它无声地冷笑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突然它用前爪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电光一闪,我终于知道它有什么不对劲了。雨一开始就下得很大,可是它敲窗户时,非常干净,浑身上下竟没有一滴水。而现在它就在雨中,老房子除了窄窄的屋檐外,没什么可遮挡雨水的东西,可是它依然一点也没被淋湿! 我感到它要破窗进来了,可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我的手脚僵硬好象不是我自己的了。我就这样直直地站着,看着它破窗而入,但是那窗户却完好无损。 它得意地笑着,歪着头打量着我,就像我已经是它爪子下的一只老鼠。它逼近我,我惊恐地发现它的身子还是那样大,两只前爪却突然变大变长了。它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一下子扼住了我的脖子。锋利的爪子闪着寒光,把我的脖子抓出了血,我本能地用两只手使劲去掰它的爪子,可是它的力气更是大得可怕,我根本别想撼动它分毫。 就在我感到头脑发涨,呼吸十分困难时,我的耳边却奇异地听见“嘶嘶嘶”的声音,然后我又听见它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喵嗷”的大叫,它居然松开了爪子! 我连忙大口地喘着气,咳嗽着,摸索着靠在板壁上。 “嘶嘶嘶”,“嘶嘶嘶”,我惊魂未定,转头看那发出声音的地方。啊!不知什么时候,我家的地板上又出现了两条蛇。 蛇游近我,我才发现那不是两条蛇,而是一条长着两个头的蛇。它的两个头截然不同,一大一小,大的一个是鲜红色的,小的却是灰褐色的。那个鲜红色蛇头上还有一个淡黄色的突起,像是一个角。我没想到救了我的是这样古怪的双头蛇,心里七上八下的。 现在,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屋内一只愤怒的白猫和一条古怪的双头蛇紧张地对峙着。 我缩着身子,屏息静气,紧紧地贴着板壁,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它们中的谁再扑上来,或者是它们突然打起来而殃及池鱼。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要窒息了,那只猫原来紧绷的身子突然松下来,它居然优雅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转过头傲慢而嘲弄地望了我一眼,又狠狠地盯了双头蛇一眼,就跳上窗台,像来时一样,破窗而出,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感到那双头蛇一直冷冷地盯视着那只白猫,直到猫消失了,它才好像松了口气。它向我游了过来,我的心又提了起来,谁知道它想对我怎样!它好像感觉到了我的恐惧,就在我脚边转了一圈,突然也消失了! 大雨还没有停,不再打雷了,没有了闪电,天黑得很。 许久,我艰难地挪动步子,机械地走到电视旁,啊?电视机屏幕上只有“沙沙”的雪花点了。 坏了?我一惊,终于恢复了些神智,我朝桌子旁的闹钟看去,12点30分了!我擦了擦不断流下来的汗,我还记得那“恐怖片”开始时是7点30分,不知不觉竟过去了5个小时了! 我刚才的经历到底是真是幻? 我转头四顾,屋里空荡荡的,找不到它们出现过的任何凭证,我自己安慰自己,也许刚才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吧!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准备梳梳头。镜子里却清晰地映出,我的脖子上被猫锋利爪子抓伤,又深又长的几条还没结痂的伤痕。 我呆了半晌,立刻冲到窗前,在窗子上发现了猫的爪子印,不过只有玻璃和玻璃下面的木框上有。我转身跑到两旁的廖阿姨和腾阿婆家去查看,其它地方都没有它的爪印。 我问廖阿姨一家,昨夜到哪去了?他们都觉得很奇怪,回答我一直在家里看电视。我慌了,又去问小华,回答是一样的。 我不死心,再问他们有没有听见我敲门,他们竟都笑了,说:“你昨夜不是早就关灯睡觉了吗?” 我心乱如麻,追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只白色的猫,我还描述了一下它的样子。大人们全都笑了,说我想象丰富,这样的猫肯定是名贵的波斯猫,怎么会像野猫一样到处乱窜;而且这一带从没人养过,你这顽皮的孩子又在编故事了! 我真的傻眼了,难道我这么小就出现幻觉了?可是窗上的爪子印,我脖子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条古怪的双头蛇又是怎么回事?最重要的是它们还会来找我吗? 我六神无主,越想越害怕。我想到了腾阿婆,立刻跑去找她。腾阿婆昨晚打好麻将就睡在她小姐妹那儿了,今早刚回来。 等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完,又把脖子上的伤痕给她看过后,腾阿婆眉头紧锁,自言自语地嘀咕说:“这孩子是怎么了?老看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难道是八字太轻?还是阴阳眼?也不像啊!” 我听不太懂,但我关心的不是这个:“腾阿婆,你说那猫,还有那双头蛇,它们还会来找我吗?它们是不是像顾阿婆一样的……” “没事的,那猫不会再来了!至于那蛇,它一直都在,那是我们老房子的守护蛇。很早以前就在了!” “哦,它是我们养的吗?” “不是我们。是老祖宗养的。放心吧,它可不会伤害我们的!”腾阿婆看我还是不太放心,就故意装着轻松的样子打趣说:“真没出息!你可是属龙的,难道还怕只猫,怕条蛇吗?”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却没看见腾阿婆眼睛里深深的忧虑。 后来,我无缘无故地生了好几场病,不过因为腾阿婆的叮嘱,我没把那天的事告诉我的爸爸、mama。 再后来,那只白猫果然没有再在老房子里出现。 几个月后,我的伤痕早已褪去。我放下心来,又变成那个顽皮捣蛋的假小子了,完全没有想到,又有新的危险正在逼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