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桓压根就没和白咏秋说上话,便因对面过来的一个身着深蓝色官服的男子而禁了声。不懂怎么去看官阶的白咏秋,略微的讶了讶,正打算问问沈承砚来者是干嘛的,居然可以一句话不说,就让臭屁的沈承桓退到了一边。她才张了嘴还没发出声音,那个过来的男子却主动的招呼了她。 “你就是白咏秋?”那人虽是用了一个疑惑的语调,深邃的眸子里却是透出笃定的暗光,好像是本来就认识她,却又不希望被别人知道他认识她一般。 被点了名,白咏秋不由仔细的看了男子的脸,待看清是张有几分熟悉的脸时,她不自觉的再深瞧了一秒,随后才微带不解之色的点了头。 她是觉得熟悉,可却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迟疑的点头,让他抿了唇浅笑了下,善意的浅笑似乎有让她放松的意思在其中。随后他先侧目去瞄了沈承砚一眼,再转头对白咏秋,说道:“我是礼部侍郎张仕宁,也是负责纠察的御史,你今日是第一次来早朝,此刻还有些时间,就由我为你讲讲需要注意的事吧。” 听出他是一片好意,白咏秋在考虑这片好意背后的原因前便先回了个微笑,随后她下意识的想张嘴拒绝,便看沈承砚站在张仕宁的身后做了个摆手的动作。这个动作不大,但分明是让她千万别驳了张仕宁的好意。 啧,难怪昨天也没个谁来教教她,原来是安排在这里等着她的。不对,沈承砚那厮是想让她再听一遍?那些内容真的很纠结的说…… 漂亮的杏目里滑过不易察觉的纠结与无奈。跟着反应极快的将张嘴要拒绝的话完全不经考虑的改成一句,“那就有劳张大人了。” 张仕宁好像很高兴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移步到一旁便无巨细的把沈承砚昨天说的内容再讲了一遍。 白咏秋大有被唐僧念经的痛苦感。 “白咏秋,你都明白了么?”也不知道这位张大人是习惯在讲完后问一句,还是真的想弄清楚她有没有听明白。反正他郑重地问过之后,还特意用着黑得深邃的瞳仁一转不转的看着她,视线里带着丝丝意味不明的东西。 丫的不知道。这么看女人是不礼貌的行为么?白咏秋先在心里吐了句槽,随后再一顿如同喊冤般的在心底暗喊,别以为繁琐的礼法规矩连听两遍就能懂。在瞌睡都没睡好的情况下听的这一遍。她能入耳都已经不错了,别再要求她能记在心里了好不好! 她向来能做到完全的口不对心,就算她在心里呐喊,嘴上还是温柔地答了一句:“大概都明白了。” 张仕宁的瞳仁浅浅的眯了下,跟着又抿了嘴笑了笑,说道:“要一次记下这么多规矩是有些难,回头我将这些内容整理下来,你拿回去细细的看了记下。以免以后犯错。” “那就多谢张大人了。”白咏秋摆着标准的微笑略颔了首,再垂下眼时刚好错过了张仕宁眼底的波光以及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城楼上的鼓声突然响了起来,很有节奏感的催促着众人。所有到场的大臣们便很有秩序的排了队。就连沈承砚和沈承桓也各站了队伍之中。此时唯有不知道应该站哪儿的白咏秋,以及陪在白咏秋身边的张仕宁还没在列队里。 “你去队尾就好了。”张仕宁看出白咏秋在找站的地方。便很轻声建议了一句,他自己则去了队伍的最前面。 看他站的位置有些与众不同,白咏秋只是看了却没多嘴,也没理睬对她投来诧异目光的年青官员,从容淡定的走到了队尾站好。跟着队伍便开始移动了起来。 这是朝着金銮殿去的。 随着大队进了殿内,蓝令宇已经很有派头的坐在了龙椅上,还不等白咏秋看个仔细,众大臣已经纷纷的跪了下来。她稍慢了半拍也跪了下来,嘴里似乎跟着众人一起三呼着万岁,实则她却很有喜感及有几分故意的喊着,“吾皇万碎万碎万万碎。” 当然,她这话如不写出来,就算蓝令宇让她单独的喊出来,也不见得会穿梆。 听了“平身”二字,白咏秋仍然慢了众人半拍才站起。下跪是她没那种意识于是比别人慢了半拍,但站起却是她有意的比众人慢的,这样看起来就好像是她天生就像慢半拍,而非无意间的怠慢天子。 谁知道蓝令宇会不会借题发挥呢。白咏秋埋着头站在最尾上,耳里听着蓝令宇与位高权重的一些大臣议着事,心里却想着回去得补个觉的事。 “……诸位爱卿应该也看到了,今日有位女官在朝。”话音一落,正无聊到连站着都能睡着的白咏秋,突然感觉无数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不由一个激灵,不用培养就已经很有的瞌睡顿时跑了个干净。 白咏秋尽量平静的扫了众人一圈,忽略掉一干好奇的视线,再无视掉一些审视的目光,她看到除了沈将安这个老辈在看向她时露出紧张的神色之外,沈承桓及沈承砚的视线里也带了几分程度不同,意思不一的紧张。分明是在替她迷茫的表情捏了把汗。 另外,她注意到,还有一人也很关注她。那个人就是之前教她礼法规矩的张仕宁。他看来的目光里,不是紧张也不是什么好奇与审视,而是浅浅的担忧以及莫名其妙的欣赏。当她与他的视线相触的瞬间,他却像被撞破了什么秘密般的回避了一下。 白咏秋轻挑了下眉。 “白咏秋。”蓝令宇的声音没什么情绪的从前面传了过来,喊得白咏秋不得不放弃弄明白张仕宁的诡异举动,略低着头出了列。 “民女在。”白咏秋还不习惯称自己为“卑职、下官”什么的,只自称了民女。 蓝令宇并没纠正她的自称,只是淡淡地说道:“朕效仿极夜国,专设的女官一职,白咏秋,你下朝之后就去礼部赴任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白咏秋给安排到了礼部,却没说是个什么职,也没说清官居个几品。 白咏秋本来就对官职不了解,只是听蓝令宇的话说得没了下文,她便习惯性的愣了半拍才跪地谢了恩。 本来这谢恩之后就是一句随口的“平身”,但不知是蓝令宇忘了,还是他刻意憋着不说,居然任由着白咏秋这么跪在殿下,他便开始安排起了别的事情。 白咏秋平静的跪着,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波澜,垂着的眼睑下去是带着闪烁的瞳仁。她在心里暗骂,他娘的,这才第一天来就送了这么大个下马威给她,谁不知道这些个朝里做事的官可都是极为势力之辈,丫的这么公然的一无视,她今后在礼部的日子可有得苦吃了。 她偷偷的扫过众人一圈,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里露出了不屑与轻视。 看吧!果然…… 白咏秋暗撇了下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难过委曲的,继续这么一动不动的跪着。她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反正就这么突兀的跪着,终于让人忍不住的出了声。 “皇上,白……这白丫头可是跪了有些时间了。”说这话的人,是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白咏秋抬了眼睑瞄去一眼,看那老人目光炯炯有神,身上着的是银色战甲,知道这位大爷绝对是在战场上打滚的人。 蓝令宇从才传到手里的奏折中抬起头来,很惊讶地道了句,“咦?白咏秋还跪着么?” 可不是还跪着么,她不信这么大个活人跪着,丫的会看不到!白咏秋只在心里暗骂,嘴里却没敢搭腔。 显然蓝令宇也没打算让白咏秋说话,他惊呼完了之后再说了一句,“若不是上官将军提醒,朕都没注意。”说着他放下奏折从殿上走下,直接到了白咏秋面前,将这位双腿早就跪得发麻的女子给扶了起来。 只听大殿里传出无数抽凉气的声音,再落到白咏秋的身上的视线顿时变得炙热了几分。 卧槽……她要不要摆个受宠若惊的表情,以示她真的和这厮没男女关系?白咏秋的嘴角轻抖了下,最后只是平淡地道了句,“谢皇上。”三个字落下,她只觉被蓝令宇扶着的手臂微微的紧了紧。 白咏秋侧目,却看不明白蓝令宇黑瞳中的意思。 步子微有蹒跚的回了队尾,白咏秋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好像很认真的听着蓝令宇与几位大臣的对话,其实是在心里面思索蓝令宇的真意。然而直到公公喊了退朝,她仍没揣测出蓝令宇究竟要干嘛。 果然是君心难测!再若遇上个变态的皇上,那就更是难测了! 随着众人离开金銮殿,心不在焉的女子倒是想起了她要去礼部报道一事。那个礼部在哪儿?白咏秋回头找了下沈承砚,发现他已被沈将安拍着走远,她正踌躇着要不要追过去问,便看张仕宁出现在了身边。 “你是不是不知道礼部在哪儿?”张仕宁问过直接说道:“正好我也要回礼部,要不要随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