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分明就是勒索!” 当沈含和赵夕樵被左杏带到产房外的时候,就听见来自李氏那高昂的声音,沈含微微低着头拿眼瞅着半开的房帘,隐约能看到李氏跪在地上,试图挣扎起身,肩膀上一左一右的两只手,正使劲的按着。 她刚要推开门进去,却被春杏拉住:“赵家嫂子,你进去恐怕不太好……娘之前说你……说……” “说什么说?不让我嫂子进去难道要我进去?” 左杏吞吞吐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夕樵一口打断,听着自己母亲在里边的怒吼,他就算再怎么沉得住气,也还是无法淡定了,而且此刻除了沈含适合进产房,难不成真要他这个男人进去? “樵儿,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屋内李氏听见儿子的声音之后,显得有些紧张,生怕对方是把赵夕樵带来做人质了,不过她却不知,这人质可不止她儿子一个。 于是,沈含也不再多说什么,跟赵夕樵对视一眼之后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这才真正瞧见屋内的情景,李氏的左右是两个丫鬟,正摁着她不让她起身,身前站着的正是刘氏。 沈含一入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她,而李氏似乎对那句话情有独钟一样,再次开口依旧是:“你怎么来了?” “娘,刘婶子差人来报信,说这里出了点状况,我跟小叔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帮什么帮?赶紧跟樵儿回家去!” 说到底李氏还是护着沈含的,这出了事也不想连累儿子跟媳妇,可是也不愿意就这么摊上这人命是非,当下黑了脸,抬起头来冲刘氏吼道:“明明你家媳妇就是难产,还故意找上我来接生,我来的时候她连力气都剩的不多,不过一刻钟她就没了气儿,你们这分明就是知道大人小孩保不住,想找我来做冤大头的!” 听了李氏的话,沈含也不做声,心里却在盘算,如果真如李氏所说,这件事又要怎么办才好,她利用眼角的余光扫向躺着产妇的床,入眼的是一盆腥红的血水,以及凌乱的地面,即使有些距离却还是能感受到那股紧张。 “谁叫你毛手毛脚进来就打碎了她床头开了光的多子多福?你还想赖账?” “你儿媳妇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实,她怀这个孩子就已经很冒险,现在难产又没有力气使,孩子生不出来就赖我身上,一尸两命我老婆子可赔不起!” 婆婆李氏再次开口,沈含不得不将视线收回,原来地上那混着血水的碎片,是多子佛。她见刘氏脸上越来越难看,立即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想要扶起她,哪知两个小丫鬟没有得到主子的首肯,手下摁住李氏的劲儿一点都没放松。 对此沈含心里也不悦了,这古代的封建制度动不动就是下跪,这跟官老爷下跪就算了,你刘氏凭什么让人下跪? 不过她的不快却也没有写在脸上,只是依旧保持扶着李氏的姿势,抬眼笑看刘氏:“刘婶子,出了事谁都不愿意,可是事情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之前,大家是不是不要闹得这么难看呢?好歹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还见呢?” 沈含笑得一脸真诚,甚至还有些许的讨好,眼睛却没有看着刘氏,反而是看着门帘外面的方向,很明显的暗示。 门口站着的是左杏,从偶尔飘动的帘子就可以看到她那淡绿色的衣衫,沈含收回视线,这次却是直直地对上了刘氏的眼睛,慢慢地站起身来:“虽说我们家不像婶子家这般有气势,但也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沈含淡淡地把话说完,再次低下身去扶婆婆李氏,不过她的视线却一直都盯在刘氏的身上,之前是暗示,这次她就算是明晃晃的威胁,俗话说这生不入官门,赵夕樵虽然还只是个秀才,却也是这镇上近几十年年来唯一一个,也算是颇有威严,以后指不定是个什么官儿呢? 眼角余光扫到刘氏脸上的变化,沈含又接着说道:“袁嫂子究竟是身体不好导致产儿意外,还是因为我婆婆接生不当,这都不是现在该研究的问题,您说是不?” 此话一出,刘氏便朝那俩丫头使了使颜色,连沈含扶着李氏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连忙加上手中力道,将李氏扶了起来。 “娘,检查清楚了吗,袁嫂子真的已经断气,还是暂时承受不住而昏迷?” “这还能有假的吗?难不成我会拿他们两母子的性命跟你们开玩笑?” 李氏站稳之后,沈含便问出了心头最大的疑问,只不过回答的却不是李氏,而是跟前的刘氏,她清楚的看到了刘氏眼中的愤怒,当下更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好了好了,你赶紧跟樵儿回家去,不要在这里掺和了,根本就不关我的事就算要去官府,我也不怕!” “人是在你手底下断气的,你还敢这么嚣张!?想要保全儿子跟这守寡的媳妇儿?行!我没了孙子,你也别想着他们能全身而退,我就不信我袁家还留不住你们这孤儿寡母!我已经派人去衙门报官请仵作来验尸了,你以为你们还能全身而退?” 刘氏气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当下朝门口待命的丫头使了眼色,李氏见她似乎要对门外的小儿子不利,当下也着急了,冲上去试图跟她理论,谁知道刘氏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儿,当下将李氏一推,撞到了沈含的身上。 沈含有些踉跄地朝旁边退了几步,已经看到压抑不住激动的刘氏,正用她那颤抖的手指着李氏,眼底里冒出的火花,恨不得立马将对方烧成灰烬。 “我还是那句话,真金不怕火炼,这镇上的人都知道你媳妇儿身子骨不行,你们为了抱孙子非得让她生孩子,现在出事了就想找我做陪葬?没门儿!” 沈含无奈的看着两个高龄妇人的对骂,她的心思却是在床上的产妇身上,趁着没人理会,她慢慢地朝床边挪去,看着那血迹斑斑也有些渗人,沈含压制住心底的忐忑,将手指伸到脸色早已经苍白的女子鼻尖,经过试探确实已经没了气息。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暂时窒息的情况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心念之间她扭头看着自家婆婆跟刘氏依旧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种即将大打出手的征兆,沈含干脆伸手死命的掐着袁家儿媳的人中,结果没有惊喜,却迎来了惊吓…… “你干什么?” 简短的四个字怒吼,让沈含立即缩回了手,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举动无疑不是在激怒她,当下起身后退几步:“我是想……” “人死了你都还不放过,你……” 沈含刚抬起头,肩膀上就传来一阵痛楚,人也随着这突来的力道,踉跄之后趴在了床上产妇的身上。 她抬眼看到紧闭双眼脸色已经苍白的产妇,心头抖了抖之后立马想要站起身,却不想脚下却突然发软,不但没有站起身,再次倒下去的时候双手却扶上了对方那高隆的肚子…… “啊!” 双手传来的感觉让沈含叫了出来,却只是惊吓的低吟而已,而李氏跟刘氏又再次吵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人理会到她的这一点动静,半跪在床边,沈含一连深呼吸好几次,连那双起初不小心摸到那高高的凸起的手,此刻也握的死紧,等到惊吓的心稍微平复,她才有勇气将视线转向妇人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紧握的双拳慢慢的松开,沈含最终确定肚子上没有任何的起伏,她才担心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回头看看刘氏,见她的注意力依旧被李氏吊着,她才忐忑地将手伸过去,大人已经断气是没有任何疑问了,可是方才那直击心脏的触动,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说那是错觉…… 当沈含的手再次轻轻放于袁家家媳的肚子上,尽管心里已经做好各种准备,迎接之前撞击她心口的那种触觉,可是这次她仔细的去感受,却发现那种感觉很细微,一凸一跳的,就好像……心跳! 可是却又比心跳强烈,她压下心头的恐惧,开始闭上眼睛去感受,奇迹的发现当自己静心去抚摸产妇肚子,用心去感受的时候,耳边吵杂的一切似乎自动消音,手也好像有了魔力,有了渗透力一般,不但能感受到肚子里那小小的强悍的生命力,甚至连小家伙的手,脚和头都摸得很清楚,这个意识在沈含的脑子里一产生,她还是受惊地缩回了手。 睁开眼的瞬间,沈含看到了自己放在大肚子上的手,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恐怖,也没有真正穿入肚子伸到里边,可是那种与自己心连心感觉到的生命力,就好像在她脑海里定了形,她忍不住再将手放上去试一次。 这一次不但能感受到肚子里那依旧存活的小生命,甚至还能深刻的感受到小家伙想要冲破束缚,获得自由的冲击,她浑身一个颤栗立刻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自己因为干活而略显粗造的双手,讶异这奇怪的感知能力。 耳边渐渐传来李刘依旧没有停歇的吵骂声,沈含觉得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却也抓住了刘氏话里的重点,媳妇的死似乎对她来说并没有特别伤心,她在意的是媳妇肚子里怀了九个月早产的孙子,沈含看了看那已经没有任何感知的女子,心中有些惆怅,同时也想到了什么,当下忍不住大吼一声:“不要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