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李氏走出院门,沈含回头见赵夕樵也放下了碗筷,便上前收拾桌子,见他似乎也想上前帮忙,就笑着说:“小叔去看书吧,没几个碗盘,我一会儿就刷完了。” 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灶间,想起院里那小块菜地已经好几天没有拔草,就摘下墙上的草帽扣在头上,一出门却见赵夕樵正举着书坐在门口,在她每每直起腰来舒展一下的时候,都正好瞧见他那不知是落在书上还是远处的目光,忍不住腹诽,顶着大太阳看书难道很舒服不成? 虽然两人都无话,沈含也没有那么多的扭捏,不过这抬头低头的就能看到他,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的怪异,头顶的太阳也开始生威,沈含只觉得口干舌燥,站起身来锤了两下腰杆,就回屋喝水。 放下杯子的同时,她一边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好水,就对着赵夕樵的背影喊了声:“小叔,进来喝口水吧,太阳已经晒过来了。” 见赵夕樵冲自己点点头就走进屋里,她擦擦额前的汗珠,摘下头顶的草帽随手扇扇,顿时觉得凉爽不少,想着要趁正午之前将活儿干完,忙又快步走出屋子。 沈含手下麻利地铲除着杂草,眼看就要清理干净,突然‘砰’地一声响,这院子的大门第三次被撞开,只是不同于前两次的推门,这次却是真真的被人踹开,破门而入。 两个彪形大汉一进来就瞪着眼睛,凶神恶煞地吼道:“谁是赵李氏的家人?” 沈含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来找事,转过身来看向屋内,只见赵夕樵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慢步踱出负手而立,虽然是粗布的蓝色长衫,却依旧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那几分清雅的气质。 “何事?” 方才被人闯入家门两次,他心里已经不快,现在又被人踢得那扇门摇摇欲坠发着‘嘎吱’的声响,此刻他眉头轻蹙,微微眯起的双眼直盯面前凶悍的大汉,所站地势处于高处,竟然有了些许居高临下的感觉。 既然赵夕樵已经站出来,沈含就默默地朝一旁挪了几步,站到赵夕樵左身侧的几步阶梯下面,微微低着头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心里也没由来的升起一股不安。 “他……他是赵婶子的儿子……” 大汉正想开口,身后就传来一个带着喘息又有些惊恐的声音,循声望去沈含这才瞧见起初已经来过一趟的左杏,只不过娇小的她在两个大汉的遮蔽下,几乎已经被淹没,而口中的话未曾说完也被打断。 “你就是那婆子的儿子?赶紧跟我们走一趟,你娘接生害得袁家儿媳一尸两命,现在人被扣了,等你们过去呢!” 闻言,沈含那沾着土泥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随即抬眸去看赵夕樵,不可置否地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惊讶,她本想问是真是假,可是这左杏都已经跟来了,气喘吁吁得连话都说不清楚,还能有假吗? “你说什么?” “还不清楚吗?你娘惹上了人命官司,刘婶子让我们帮忙来请你这个大秀才过去!” 不再废话,两个大汉对视一眼之后上前,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赵夕樵沉凝一下,踏步下了阶梯。 这婆婆出了事,小叔被人‘请’了去,说是请还不如说是押,沈含心里便开始计较:就算跟他们在没什么感情,目前的生活却是需要这个家保障的,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婆婆’两母子被人带走? 这里的女人除非是五十岁以上,没孩子没老公才能单独立户,没户口随时都能被人抓去做奴婢甚至卖掉,岂不惨过现在? 而娘家……那更是万万不能回,从李氏的口中沈含已经知道,自己那挂名老爹,是个古板得不能再古板的人,当初还是他亲自押着她,跟抱着公鸡的赵夕樵拜堂,不然她能跳到这个嫁了等于没嫁就只能开始守寡的坑吗? 答案自是不能!心中念想不过转瞬,而此刻她已经朝屋子里跑去,情急之下干脆倒出壶里已经风凉的开水冲手,眼看赵夕樵就要被人押着出了院子,她立即开口喊了声:“小叔,我跟你一起去!” 赵夕樵停下脚步转身,沈含立即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那皱起的眉头都快要挤到一堆去了,她也丝毫不在意,一把扯过桌子底下的抹布擦了擦手,便朝赵夕樵快步跑去。 沈含小步跑到他跟前,看到他皱眉不悦的样子,以为他是不乐意自己跟去,便重复着说:“我跟小叔你一起去看看,娘有什么事我也不能在家干等。” 没等赵夕樵作出什么反应,沈含已经朝左杏笑着点点头:“还劳烦妹子带路,我们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凡事总有个解决的办法不是?” “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人都已经断了气,一尸两命呢!” 沈含没有去看接话的大汉,只是沉默的站在一边,等他们带路,那大汉也是个粗人,自然没有瞧见沈含眼底里闪过的一丝锐利,而一边的赵夕樵却是将这细微末节看得清清楚楚,当下也不啰嗦,自家老娘还在别人手上呢。 “带路!” 一行五人就这么快步的朝刘氏家里走去,沈含一边走一边努力的跟上他们的步伐,心里也在盘算着等下很可能会出现的几种状况,这出了人命对方没有立即报官拉人,却是让面目可憎的家伙来家里请人,想必也是有什么顾忌,亦或者……别有所图! 心里转动着念头脚下自然不知不觉地放慢,视线扫到脚下的长靴,随即就被锦衣遮住,她突地想起这不是赵夕樵那粗布蓝衫,当下想要收住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额头直接撞进那结实的人墙,沈含自己似乎都能听见那‘咚’地一声闷响。 这一撞击力道并不小,沈含立即感到一阵晕眩,好在没有那么严重,她刚稳定身子,还没有看清楚跟铁块一样坚硬的胸膛的主人是谁,耳边就响起来一道惊雷般的吼声:“走路不长眼睛吗?” 她循声看去首先看到的是截止对方头颅的一身华服,她先关注的是这个吼她的人,是这锦衣华服男子身边的一个小厮,对方正叉腰怒视自己,沈含揉揉额头只能先道声:“对不起!” 好汉不吃眼前亏,明明知道对方是财大气粗的主儿,没必要拧在这里。 说完,她就低着头准备挪开步子,想要从男子身边擦身而过,却没想到刚抬脚就听见对方略带磁性,却又不显老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在下失神没有看到姑娘,实在抱歉。” 抬眼间便看到了锦衣男子的面貌,沈含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不开口便罢,一开口整个人身上的气质浑然天成,温文儒雅中带着些许的傲气。 不过她从来都不是个花痴的主儿,只是略微抬眼之后,点点头便继续迈着她的步子,发现已经快要瞧不见小叔子赵夕樵的身影,她当下提裙开始小跑。 “少爷,您没事吧?” “以后不要随便呵斥人,先弄清楚!” 小厮当下明白自家少爷说的是方才的事情,立即低下头承认错误:“是,千凡记下了。” 锦衣男子看了他一眼,这才缓缓转身,看着沈含提裙飞奔的背影,眼底里闪过一丝诧异,只是一瞬他就收回视线,与此同时千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不过这次却是提醒:“少爷,千水所发现的人就在前面不远。” 男子闻言便额首应声,转过身来继续起初的方向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