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在有序的筹备着,而选定的吉日转眼便到。 这日,莲若早餐后便开始沐浴、洗漱,准备行升眉礼。替莲若升眉的是谷中的有儿有女的全福之人宁婶,也就是阿桓的娘。 宁婶受邀一早在清修堂等候。待莲若洗漱完毕,换好喜服,宁婶便端了早已备好的梳妆匣,跟着月清霜走进莲若的卧室。 宁婶先是将莲若的一头长发盘成云凤髻,随后从妆匣中拿出两根细长的丝线,拉成夹子状,在莲若的额头、鬓角、眉梢处横竖绞夹,除去苦毛。每绞夹一下,宁婶都会说一句吉利祝福的话语。 待莲若感觉满脸的皮肤都有了细细的烧灼感,宁婶终于完成了她升眉开面的仪式。再次洁面后,宁婶躬身为莲若仔细抹上胭脂,点上绛唇,画了新娘妆。 “升眉礼毕。请夫人为莲若着佩饰。”宁婶退至一旁,将妆台上的首饰盒打开,递给月清霜。 月清霜站在莲若身后,从盒中取出镶金嵌玉象征金玉良缘的卿云拥福金花簪,轻轻插入莲若鬓发之中。调整好簪子的位置,月清霜俯身对莲若道:“这簪子还是当年我娘给我嫁妆。今天,我也把这份祝福传递给你,希望你和墨砚夫妻恩爱,幸福美满。” “谢谢娘亲。”虽然不是离家远嫁,莲若眼圈依然有些发红。 月清霜又取出盒中的珊瑚红玉耳坠、郁金流苏项链、如意吉祥龙凤佩为莲若带上。装扮完毕,宁婶拿了妆台上的铜镜递到莲若面前:“莲若,来看看你的样子。” 这是自己?莲若有些恍惚。镜子中的女子,喜服端艳,鬓角整齐,眉弯如月,唇红如樱。额前轻垂的金丝流苏,耳畔轻晃的红玉耳坠,映衬着娇羞嫣红的脸颊,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一旁的合欢看了连连赞道:“莲若,你今天好美啊。墨公子见了,一定不舍得转眼……” 月清霜笑道:“莲若,记住你此刻的样子,这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刻。” 莲若看着铜镜中那一脸幸福的女子,轻轻点头。 “霜姨,墨公子已经过来了,正在客堂等候。”这边的装扮刚刚结束,木香便端着谢娘茶进来,报说墨砚和伴郎们已经过来了。没有寻常婚嫁仪式中的接亲、送亲环节,仪式中需要墨砚来清修堂将莲若背去幽竹院拜堂。 莲若在宁婶的引导下,为月清霜奉上茶水,谢谢母亲的生养大恩。喝完谢娘茶,月清霜将绣有如意图的大红盖头为莲若盖上,牵着她的手去往客堂。 被红绸盖着,莲若只能看见自己的云锦绣鞋。满头的珠翠头饰,满身的环佩丁冬,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栽倒了闹笑话。这样细碎的步子,让她的步态显得格外袅娜多姿。 等候在客堂中的墨砚,听见侧门一阵“丁冬”细响,抬头便看见莲若在月清霜的牵引下袅袅婷婷的走向自己,便有些愣怔。 走到墨砚面前,月清霜满眼含笑:“墨砚,我将女儿交给你了。希望你能爱她、护她一生一世。” 墨砚点头应下。月清霜便将莲若的手郑重放进他的手中。 墨砚拉住莲若的手,轻声问道:“莲若,那我们就出发了?” “好。”莲若的声音细如蚊呐。 墨砚俯身将莲若背起,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向喜堂所在的幽竹院。 一路上,喜乐嘹亮,锣鼓喧天。 清修堂到幽竹院的一路上,被灯笼、彩球、丝带装饰得格外喜庆热闹。村中的媳妇婆子们分立在道路两旁,墨砚每走一步,伴随众人高声吟唱的祝词,便有从续灵谷摘出的荆桃花瓣从众人手里撒出。 飞花漫天,缤纷如雨。在这满载祝福的道路上,墨砚越走越沉重。本是短短的一段路,他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走得他心身疲惫,沉重不堪。 莲若,长河滩那日,你真该听白术的话。你为何要救我?为何要这样信任我?…… 墨砚的脚步越走越慢,而道路两旁的祝词却越唱越响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新人已到,准备拜堂!”一看见墨砚和莲若的身影,负责赞礼的赵伯便立在幽竹院外高声宣布。 在幽竹院门口,墨砚望向那层层喜绸装点的甬道,望向那红得昏天暗地的喜堂,突然停住了脚步。 真要进去吗? “请新人进门!”赵伯又高呼一声。 此时此刻,不进去,还有退路吗?墨砚迟疑了一下,背着莲若迈步跨进了幽竹院。 甬道上,墨砚跨过象征日子红火的碳火盆,跨过象征平安吉祥的马鞍,踏上了通往喜堂的的大红地毯。 真要和她拜堂吗? “请新人入喜堂!”赵伯的声音越发嘹亮。 墨砚抬头,一身绛色喜服的虚天昊早已端坐在喜堂的上位。不再犹豫,墨砚抬步跨进喜堂的门槛。 墨砚走至堂中,将莲若轻轻放下。白术便将一条绣有荷花莲藕的连理带送上,一头递给墨砚,一头递给莲若。 墨砚抬眼看着白术,白术嘴角抽|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饶是在笑容中,那深黑的眸子中也是一贯的冷峻,看不出丝毫情绪。 “请新人的长辈入坐!” 月清霜抬步走进大堂,在虚天昊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见新人父母入座,喜堂两侧观礼的谷中长者也都纷纷落座。 “吉时已到,奏乐!” “燃烛!” “焚香!” “新郎、新娘开始拜堂!” 听得赵伯的呼喊,原本立在甬道两旁的村人也都纷纷挤到喜堂门口,探着脑袋围观堂中的拜堂仪式。 这是婚礼的最高|潮部分,谁也不想错过。杜仲将连翘的身子挤到一侧,笑道:“你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给我让让道。” 连翘一把推开杜仲,一脸讪笑:“你这么急,是想赶去拜堂?” “嘘,小声点,开始了。”一旁的木香制止道。 “一拜天地!”清了清嗓子,赵伯开始高声呼礼。 墨砚拉了拉连理带,一旁的莲若便与他同时躬身拜下。 “二拜高堂!” 墨砚再次拉拉连理带,莲若便与他转身向喜堂上座的虚天昊夫妇倾身拜下。抬眉间,瞥见虚天昊挂满笑意的脸,墨砚眉稍有些抖动。 “夫妻对拜!” 夫妻?这一拜结束,自己和她便是夫妻了?墨砚压下心底的诸般念头,在赵伯的喊礼声中,与莲若躬身相拜。那倾身的一拜中,墨砚浑然不知,他握着连理带的手竟有些颤动。 “夫妻礼成,送入洞房!” 一时间,喜乐齐响,礼炮齐鸣,观礼的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在围观人群的喝彩声中,墨砚拉着连理带,一步步将莲若引进布置得喜庆吉祥的新房。 进了洞房,周围就安静了下来。将莲若扶坐在大红的婚床上,墨砚将连理带收好,整齐叠放在床头上。 坐上婚床,莲若便有些紧张,一双手在大红的喜服上反复交握松开,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墨砚注意到莲若的这个举动,便轻轻握住她的双手:“有些累了吧?” “还好。” “我还得出去喝贺郎酒,不能一直陪你了。我让合欢姐给你送些吃的进来,你累了就先休息,不用等我。”墨砚轻声道。 “好。” 墨砚放开莲若的手,起身朝门外走去。 “见墨,……” “恩?”墨砚停步。 “少喝些。”莲若知道接下来的喜宴上,墨砚将代表她向参加婚礼的人一一致谢。村里那帮参加演武练习的年轻人,个个酒量了得,难保不会灌他喝酒。 墨砚怔住,心底浮起一丝难以描述的感受。深吸一口气,墨砚回答道:“好。” 走出新房,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墨砚摸出怀中的白玉药壶,倒出里面的药丸仰头服下,随即快步走去前院。 只一会儿工夫,白术就安排人在前院摆出十来张桌椅,合欢和木香领着女眷们在往桌椅上麻利地摆放餐具、菜品,连翘和川断则忙着将走廊和院子各处的风灯点亮。 墨砚刚走进前院,泽漆便挑着两只竹篓进了院子。一见墨砚,他便笑道:“你要的酒来了。那天你选好后,我可没动一口。” “呵呵,谢谢泽叔。”墨砚上前将酒坛接下。一旁的杜仲便拿了酒壶过来分酒。泽漆拿小刀将酒坛的泥封启开,用酒勺舀进酒壶后一一分送到各桌。 连翘见了墨砚,笑着问道:“新姑爷怎么跑来帮忙了?你陪着莲若姐去啊。待会儿酒席开始了,我来叫你。” 杜仲拍拍连翘的脑袋:“我说你小孩子不懂吧,晚上时间长着呢。” 几人便都嘿嘿笑起来。 墨砚也跟着笑了,那笑却格外不自在。见合欢端了菜出来,墨砚便上前请她先给莲若送些吃的去。 酒席很快开始。十来张桌子片刻间就坐满了人,整个院子热闹非凡。大家先是齐齐给虚天昊夫妇敬酒,随后便是墨砚持了酒杯到各桌去致谢。 毕竟是冬夜,天气寒冷。酒席开始不久,虚天昊举杯向谷中诸人致了谢,便与月清霜先告辞回清修堂了。 虚天昊夫妇一走,席中的长者们也都纷纷离席告辞了。年轻一辈的人没了顾及,酒席的气氛反到更是热烈了。 “在这谷里闷着,难得喝一回喜酒,一定要喝尽兴了!” “拿酒来,我还要敬新姑爷一杯。” “墨家姑爷,这杯酒是我敬莲若少主的,她为我治好了疖子,你必须得代她喝了,……” 一时间,众人都找着不同的理由给墨砚敬起酒来。墨砚到也豪爽,但凡敬酒,来者不拒,一概满饮。 以这样的喝法,泽漆搬来的五坛酒很快便见了底。众人感觉还不过瘾,杜仲便将白术从长河镇买回的几坛酒也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