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也能例外么?” 白岚笑着,“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原本便是我的人。” “恩......”涟嫣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此时的她,满脸通红,手脚并用着想要逃开。白岚却不依,她轻轻一揽,便强力将那挣扎不安的女子搂进怀中,作势要吻上她那通红的脸颊。 涟嫣闭了眼睛,很明显挣脱不开。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主人神志不清,神游他方,可我......可我是清醒的啊! 绝对,绝对不能让他这样! 涟嫣心里发出这样的一声强烈呼喊。眼前的形势,并非是她不愿,并不是她想拒绝白岚之类,而是她不想趁着主人神志不清的时候,毁了他的清誉,更令他醒来之后感到愧疚。 “主人,你,你快快清醒过来吧!”涟嫣闭上双眼,一个狠心,便是拔下头上的金钗,用力向他的腰间刺去。 主人功体强劲,即便是被刺了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涟嫣心里如是想着。 即便是烂醉如泥,可作为一个顶尖高手,对于危险的来临,白岚的警觉仍是不减半分。他稍稍侧身,迅速将那女子的双手擒住,只一用力,便将涟嫣重重丢在了榻上。 “呃......”那女子的头刚好撞在一个尖角处,她慌忙抬手捂住,拿下之时,看见了嫣红的点点血丝。 “哎呀!”她哀叫一声,回头看着白岚,眼神惊恐。 “我......我这是在做什么?”恍若梦呓,白岚只觉着脑袋一阵剧痛,等到那份剧痛消失之后。他的意识便是是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他转头看着榻上惊慌失措地女子,念着肯定是自己醉酒之下,伤到她了,不觉有些愧疚。 “嫣儿?” 白岚皱了皱眉头,将她扶起,“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幕将尽,服侍主人歇息。原本便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涟嫣“咝咝”一声,看着掌心沾上的鲜血,“可真痛啊......” “怎么,是受伤了吗?”他看见她额头上的擦伤。忙抬手运气,将那伤痕瞬间抹去。凝视着她那有些通红的脸颊,白岚皱眉。“是我方才醉酒,神志不清到情绪失控,欺负你了吗?” 涟嫣咧嘴一笑,“没有啦,我只是不小心绊了一下而已,主人不要担心。” “主人快些休息吧!”她蹲下身子,将他脚上的另一只靴子取下,“亏你还讲得出来,喝醉酒,......酒喝多了伤身体。这可是你自己对我说过的。”说着说着,她抬起头来望向白岚。“古人云,言传身教,言传身教!你自己对我说过的话,你自己却总是做不到。” “哈,不得了了,嫣儿这便教训起我来了。” “哪敢啊?”涟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一个下人。哪里敢教训主人?” “乱说话!”听她这样说着,白岚有些不悦。 “几千年了,也才这么一次,稍稍放纵一下,就被训斥了,哎......” “以后不会了。”白岚摇头无奈,随即在她的服侍之下,合眼安眠了。 皓连古都松林仙境,自此一切如常。 却说那夜,恢复了记忆的离龙抱着琉月跌落山涧。那条名为三途河的溪水,平日里百鬼丛生,冤灵弥漫,碰到了离龙这样的活物,本该是异常兴奋,争先恐后地扑将上来撕咬一番,然而,那夜的情形,却是与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起先,那些很久不曾吃过活人的恶鬼们四散流走,兴奋地全身颤抖,可当它们狞笑着,争先恐后地靠近这两人时,却仿佛是被什么力量威慑到一样,惨叫着四散避走。 而那些跑得慢的,来不及避走的,随着琉月身体散发出的悠悠亮光,凄厉一声,化作了飞灰。 离龙伤重不支,再加上自高空之中坠落山涧,重伤之下, 早已失去了知觉。 即便是这样,他的怀中,依旧是紧紧抱着那死去多时的女子,不肯撒手。 悠长的三途河,流啊流啊,恍若一条银线,不知向何方绵延而去。 醒来之时,离龙抱着琉月,已经身处在一片沙滩之上。 “阿月......” 他摇摇怀中的女子,伏在她耳边,一声一声唤着那曾经遗忘了的名字,从旭日东升到繁星满天,却始终没有等到任何一声想要的回答。 天地,依旧寂静着,听不见任何多余的响声。 离龙的脑海中,迅速掠过方才的一幕。 跌落三途河的当儿,众多恶鬼仿佛是看见了美味佳肴一般,争先恐后地,狞笑着向着他扑过来,那个时候的自己,握了握手中长剑,却发现,自己此时,虚弱到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真的要死了吗? 他的脑海中,忽的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甚至是本能地,他扑到了琉月的身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将那汹涌而至的恶鬼们阻挡片刻。 奇迹,出现了。 早已死去多时的琉月,纯白的身体之上,忽的散发出了一丝柔和的亮光。 那是一种稳定人心,甚至是使人心平气和的力量。众多狞笑着的恶鬼们,在触碰到这丝柔和亮光之时,纷纷惨叫着避走,再也没有一只胆敢上前,再伤他们分毫。 那一刻,离龙欣喜若狂,甚至以为怀中的女子,又出现了一丝生机。他欣喜地热血上涌,支撑不住之下,终于一阵晕眩,昏死了过去。 之后,便是随波逐流。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漂到了这样枯黄的沙滩之上。 怀中的女子双目安静的闭着,周身已经冰冷。 凤凰琉月,终究是死了。 “你连死......也要救我一次吗?琉月!”离龙将她在怀中抱得很紧很紧,早已泣不成声。 蓝亭之中,双目微合,静静打坐着的幻王,在某一个时刻。忽的睁开了眼睑。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老者慈祥的面目之上,忽的露出了几分难见的凄凉。 “情字误人啊......琉月,我的徒儿,为师跟你讲过多少次,试图能够助你躲过这样的一劫。可你却始终不听。” “凤落三途,你原本是那样清丽的女孩儿,却终究避不过这个结局。” 她的手。有几分颤抖,却仍是镇定着,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静静合起了双目。 “咚咚咚......”蓝亭之外,有三声叩门轻响。随即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语调,“师......幻王前辈!” 此时此刻,离龙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那三百年不见的老者。或者说,今日的他,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幻王,还有什么资格。再亲口喊她一声师父。 背叛彻底的人,还有什么理由。再说一句回头? 他俯身,屈膝跪倒,“前辈......” 离龙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前辈,琉月她曾经是您座下弟子。一生尽力服侍,从来不曾有过差错,如今一步走错,肇因在我......前辈您可知道,她一生以出自幻王门下为荣,若不是为我,她必定不会这样......” “恳请幻王前辈念在她过去的尽心份上,不要将她逐出门墙,我......我愿意接受任何制裁。” 他的声音坚定,一声接着一声,将那样恳切的言辞,在这个暗夜之中,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如同怀中不再有任何回应的女子一样,不管他怎样凄切地呼唤着,蓝亭冰冷的大门都是紧紧关闭,没有留下一点回旋的空间。 他的耳边,听见的只是空旷的回音,一声接着一声。 “师父......你终究是不肯原谅她吗?” 离龙的唇角,淡出一丝微微苦笑,那样绝望,凄然。 “我......我又一次拖累你了吗?琉月......”他望向怀中安眠的女子,赫然转头,呕出一口朱红。 这个身体,再也负荷不住,悲恨交织之下,离龙眼前一阵眩晕,瞬间倒地不起。 “如果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和你一起共赴黄泉,又有什么可惧?”喃喃一句话后,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直至漆黑一片。 蓝亭那扇紧闭的大门,在他身体倾倒的一瞬间赫然打开。闪出的是幻王苍老瘦弱的身影。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颤抖的双手,将那地上的二人慢慢搂住,遍布皱纹的面上,早已老泪纵横。 再次醒来,离龙只觉着自己置身于一个温暖的环境之中。 “阿月......阿月!”睡觉也睡不安稳,仿佛是被噩梦折磨似的,他焦急呼喊着,瞬间坐了起来。顺手摸了一摸额头,只觉自己一身冷汗。 “别动。” 身边的蓝衣女子将他止住,咧嘴一声明媚浅笑,“师兄你现在伤得很重,胸口的箭伤也是刚刚包扎,还是不要下地行走的好。” “琉月呢?” 顾不得熟悉这陌生的环境,甚至顾不得眼前女子姓甚名谁,他焦急四顾,“琉月呢?” “师姐她......”蓝衣女子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作答。 “罢了。”终于是想起了梦中的一切,离龙无力向后靠去,声音之中,添了无尽的悲凉,“她已经死了,是被我害死的。” “你说错了,她没有死。” 伴随着一个苍老无比的声音,离龙向门口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鹤发鸡皮的容颜,虽是苍老,却有着一丝说不出的熟悉。 她一步一步迈上前来,手中的龙头拐杖,轻轻在地上一磕,“事隔多年,连本座也认不出了吗?离龙。吾徒!” “师父。”那蓝衣女子屈膝行礼,“您来了。” “师......前辈。”离龙口中喃喃,忙强撑着身子,下榻想要行礼。 “师兄您小心一点儿!”楼潇潇见状,上前匆忙将他扶住。 “怎么,本座都唤了一声吾徒,徒儿还不肯拜师吗?”幻王定定地凝视着他,她的眼神之中。似乎多了一丝深意。 听到了这样的言辞,离龙不觉得周身一阵战栗,百感交集之下,慌忙跪下身子,喃喃唤一声,“师父。” 那一声迟来的师父。好似隔了千年百年,终于在这样的一瞬间,功德圆满。、 “师父。徒儿知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身不由己,你又何错之有?”幻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慈祥,她向着身后的女子摆了摆手,“楼儿,你先下去,为师和离龙有话说。” “诺。” 楼潇潇屈膝行礼,又冲着师兄浅浅一笑,掩门出去了。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离龙俯身叩首。心中千恩万谢,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行动来表达。只得再次重重叩首。 “不用了,你且起来吧!”幻王上前,将这个迷茫了三百年的弟子扶起。“你的伤不轻,这些日子,既然回来,呆在蓝亭之内。还是好好养伤地好。” “不碍事。” 离龙挥挥手,“这皮rou之伤,过上个把月的,也便会好很多,功体受伤,勤加修炼的,也能弥补一二,只可惜......” 他低头苦笑,“只可惜琉月回不来了。” “为什么做错事情的是我,受到报应的,却是琉月?” “师父,我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哪。”他抱住脑袋,眼中闪过的,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慈祥的眼睛凝视了他片刻,那苍老的脸上,却是多了一丝笑容。眼前的老者微微扬手,一块石头大小的琥珀缓缓凝聚在她的掌中,在那块瑰丽的琥珀之中,依稀能看见一个雪白的人影,安静沉睡着。 “这是......这是琉月?” 离龙语无伦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师父,您,您竟有法子救她?” “如你所见。” “不是我有法子救她,而是,她的身世。这些,你也是知道的吧。她原本就是白凤一族的后人,乃不死之身,拥有永生永世的性命,只是,每一次涅槃,皆需要沉睡五百余年的时间,我的徒儿,你可愿意等上这五百年?” “如何不肯?”这一瞬间,离龙欣喜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师父,只要有您这句话,只要为我留下一丝希望,我永远也不会放弃。” “好。”言毕,幻王将那枚寄托了凤凰元神的琥珀交于他的手上,“凤凰托你照料,这次,你可小心呵护了。” 离龙不言不语,抬手施法,将那琥珀尽数化去,与自己融为一体。 霎时间,他的身体出现了异变,两只雪白的翅膀自他背上喷薄而出,伸展之下,足足有一丈多长。离龙随即侧身,将那双翅膀隐去,“琉月,这样,让你与我同在,你便再也离不开我了。” “你若觉得这样,是对你们最好的方式,为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次,愿你真的可以好好珍惜了,离龙。”幻王淡淡说着,“你离开的这段日子,前前后后,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即便是身在珈蓝圣殿,想来你也是早有耳闻。” “恩。”离龙点点头,随即将自己在珈蓝圣殿的见闻,以及自己这么多年在那“神灵”座下侍奉,所知晓的一切信息情报,尽数透漏给了幻王。包括水流觞的天命所在。 海神黎析以水为体,功体相当特殊。其出身,原本便是创世神族,作为这天地之间的真神,要将其彻底消灭,基本上是不太可能。当年海天一战,诸神俱寂,却终是留下了重生以及斗争的契机。比方说,海神费尽心机,将自己的意识和力量全数留于珈蓝圣殿,以期待千百年之后的有缘人前来,重新在他身上复生。而天神智辰则是留下了神使一脉的传承,同海神相对,亦是他的克星。 海天激战之时。碧海狂灵与天剑虽是尽数崩毁,然而女神芷君手中所持的定海七星则是现存于世。只是,由于受到了重创,定海七星元灵受损,再也无法束缚住其中的剑灵,那剑灵倒也顽皮,脱离了束缚之后,便径自化为人形。游走于世。至今不知何处所寻,故而定海七星虽在,却是失去了灵气,对海神力量的制约,也是大打折扣。 而海神黎析的天命所归,只在于此。缺少了这一剑。即便是功力再为强悍的敌手,也不可能让他彻底灭亡。 “定海七星?” 听了这话,幻王兀自迟疑。随即脱口而出,“那不是江安手中所持的逐日追风剑么?” “江安?”离龙仰头疑惑,那些曾经的一幕幕又尽数在眼前浮现,“弟子明白了,他便是水流觞口中的神使?”他闭上眼睛,自己,好似和神使之间,有过一场争战? 是当日在河列草原之上,和自己曾经战斗过一场的少年? 离龙微微敛目,随即断然否决。“如果传说之中的神使果真的是他的话,意志力尚可。但要论功体武功,实在是差劲。” “哈,”幻王笑了,“你这样的评价,要是传到了他的耳中,只怕他又要泄气了。” “如果。以皓连古都功体术法的程度来论,现在的神使,可算是高手了,但海神却不是皓连古都的人,他可是这世间的真神,要与他的化身水流觞相杀,依靠着江安现今的功力,那只能说是自不量力了。” “离龙,那依你在珈蓝圣殿,三百余年的熟悉,水流觞的武功身法,究竟能够强到什么地步?”“无法想象,无法揣测的地步。” 听得这样的回答,幻王眉头轻皱,随即有些忧心忡忡,“比起当年的创世神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 干干脆脆的一句言语,听得那白发苍苍的老者转头一句怅然,“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这可如何是好?这样的情势,约莫等于是无解啊。” “也不尽然。”离龙笑着安慰,“师父也莫要忧心了,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这是天数。” “天数?徒儿信吗?或许,只是人们心中的一种安慰,一种美好的愿景罢了。事在人为。” “若是从功体术法之上,想要将海神黎析歼灭,不瞒师父所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海神的功体之强悍,即便是当年的创世神,即便是海天之决的当日,若是没有芷君最后一击刺出的定海七星,可以说,连师祖他也毫无胜算。” “但......海神黎析毕竟是死去了,他所留下的,只是那丝不甘心,那丝执念加上他的力量而已,也就是说,如今位于珈蓝古庙顶端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水流觞。水族之王水流觞,也并非易与之人,海神妄图用其意识控制水流觞,让他为自己所用,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可水流觞却是贪婪地,只想得到他的力量,而海神的意识,海神的思想,海神的野心,他却只有鄙夷,只有摒弃。” “他们虽然处于同一个身体,却毕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这其中的矛盾,恰恰是我们可以掌握的契机。比方说,水王水流觞的心境是让水、魔、龙三族归于一统,故而命令座下玄狐前往魔族,击杀魔王进而控制魔族,随即又灭了龙族,这二族的势力,可以说是归为一统了。可海神却不尽然,他的目标则是游戏人间,在他的眼中,自己身为创世神,则全天下的所有生命,皆是隶属于自己一人的,游戏人间可以给他带来无尽的快乐,这份快乐结束了,他便将这一切毁灭,重新再造一个人间出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海神复生多时,却迟迟不肯发兵进攻蓝亭的原因。” “因为依着目前的形势来看,现在的蓝亭兵力,实在是太为弱小了,根本就禁不住他的一场游戏。所以他在他在看着,等待着。” “恩?”听了此话,幻王忽的警觉起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如此,这便是为什么海神复生许久,却始终没有大张旗鼓地进攻蓝亭的原因吗?竟不是因为功体受损,而是力量极度地膨胀。自信道连剿灭蓝亭的兴趣也没有了。天哪,这可真是个不幸的消息。 “哎......”幻王恍然一声长叹,“诛魔之路,任重道远哪......” “那么,也就是说,照目前这种情况来看,我们现在首要该做之事便是……寻到定海七星剑灵,尽可能让它重现昔日锋利?” “对。”离龙点点头。“这确实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要如何寻得?剑灵的下落,你可有线索?” “无。”玄蛇摇了摇头,“定海七星剑灵,也只有七星剑主,昔日的师祖转生之人可以感应得到方位,当然。在近距离的范围内,七星剑亦有感应,应会鸣动不已。” “剑主么?”幻王略微沉吟。“若说是芷君师祖的转生之人,那应当是墨若薇墨姑娘了。” “然也。” “哈!”幻王听得,苍老的面容之上,不觉绽放出了一丝笑颜,显然,听到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也无疑是一个契机。 “龙儿,话说回来,你虽然身陷珈蓝圣殿三百余年。为我等探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可以是一件好事情。喜忧参半。” “好事情么?”离龙低头一声苦笑,也许是伤的重了或是挨到了凉风,一时俯下身子,捂嘴一阵剧烈咳嗽。 “我所知道的这些消息……对我们来说,也算是有用的了,只是……付出的代价……哈。” “琉月死了。” “这个代价。对我来说,未免太重,太痛了。” “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这些事情,为师都知晓的。”幻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出言安慰道,“也无需太过悲伤,琉月她不会怨你,再者,即便琉月还活着,也必定不愿见你如此难过,何况,对琉月来说,她也并未真正死去,只是沉睡五百余年而已。” “我明白。”离龙低低说着。 这夜,之后的时间里,师徒二人谈了很多很多,从离龙离开到今日归来,其中幻王将自己收徒,找寻神使等等这些事情,一件都没有落下,尽数讲给了离龙。也好使得久别归来的他,能够对如今的形势,有几分的了解。 幻王嘱咐了离龙好好休息,之后便径直一人离开了。 也许是心情的原因,今夜,幻王仰头,亦觉着今日月色正好。 皓连古都的四季,向来皆是个人依着个人的术法,意志自由幻化,自己喜欢什么景色,便将周围的布景弄成什么样子。而幻王,幻术的始祖,却是对这些了无兴趣。 红尘之中的风景,每一样皆有其独到之处,幻王自己,即便是拥有着逆天的力量,亦不作强求。 今夜心情舒畅,抬眼一轮圆月高悬于顶,幻王亦没有一丝倦意,便在蓝亭的花园之中,随处走走。 这一路上,幻王的脑海之中,一直在盘旋着,寻找定海七星这样的事情,应当交给谁来完成呢?当然,身为定海七星剑的剑主,魔族公主墨若薇自然是是免不了要走上一遭的。而携带着追风的江安,那可就不好说了。他愿意随着她,前往未知之境走上一走吗?对于人心,即便是幻王,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断言。 “这两人的关系啊……真是......”幻王摇摇头,“实在是难办。” 月夜之下,白发苍苍的老者就这样,一步一声叹,伴着夜色缓步而行,不知不觉,竟是来到了墨若薇的房间。 透过窗户,那房间透了一丝亮光,看样子,那女子尚且没有歇息。 “这么晚了,她还没有歇息吗?”幻王有些狐疑。 这样的话……幻王敛目,心里一声叹,“那老身便要免不得,一阵叨扰了。” 说着说着,幻王抬手轻扣,“墨姑娘还未休息吗?” “前辈请进。”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 朱门微合,并没有插上,幻王推门而入,恰巧看见那女子坐于一盏油灯之下,静静看着一本书。 见是幻王来了,她连忙拎裙起身,“前辈,是您来了。” “前辈安好。” 她欠身行礼。神态恭敬万分。 “不必多礼。”幻王抬手笑着,“墨姑娘见外了,叫我婆婆便好。” 墨若薇听罢,忙抬起头来,抿嘴一笑。末了再次欠身,“魔族墨若薇向幻王婆婆问安,幻王婆婆安好。” “多礼了!墨姑娘贵为魔族公主,执掌魔族大权。又并非我的门徒,魔族之王,身份何其尊贵,不必向我一个糟老婆子行礼。” 墨若薇听罢,嫣然一笑,“幻王前辈言重了。魔王又如何?不过一身虚名而已。况且,即便是魔王,也有敬重前辈。敬重英雄的平常之心,墨若薇在魔族之时,经常听得家兄讲起,前辈维护天下苍生的大善之心,幼年的心中亦是倾慕已久,这样的倾慕之心若是因为身份的变化而减弱,那墨若薇之前的说辞实在是虚伪了。这份行礼,前辈还是受得起,不必推辞。” “哈,那本座。却之不恭。” 听得她那乖巧伶俐的言辞,幻王不觉心花怒放。连额头上的皱纹皆是舒展了许多,“小嘴儿真甜,你且起来,以后不必多礼。” “嗯。谢过婆婆。” “婆婆深夜前来,想来必有要事,若有小女能够帮上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墨若薇转身,为幻王添了一杯清茶,静静坐着,听她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 听得这项任务之时,她倒茶的手有些颤抖,面色也是苍白了几分。 “婆婆,是想我前去寻找定海七星的剑灵吗?” “然也,何况,这件事情,只有你一人能够完成。” 见她面露难色,幻王只道是她不愿意离开家乡,可又念着这件事情,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能够完成,也只好苦口婆心相劝,“兹事体大,关乎天下苍生,况且也只有墨姑娘一人可为,还望墨姑娘能够体谅苍生之苦,伸出援手。” “婆婆,您误会了。我非是不愿,而是……只怕穆宇他……他不愿与我同去。”墨若薇转过头去,神态凄然。 “他如此恨我,莫说是与我同去了,我只怕他连追风剑都不肯与我。” “嗯?”念到这里,幻王也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本座担心的,也是这件事情哪!真不知晓,你们二人是怎么搞得,好好的一对才子佳人,怎么会弄到现在这般局面?” 墨若薇低下了头,苦笑着,“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最初便是我骗他的,他恨我,不肯原谅我,也是人之常情,也不能说他不对。” “那么,对他,你就丝毫没有动心过吗?”幻王看出了她的神情,循循善诱道。 “师父说笑了。我如何会不动心?” “若是不动心,只怕依照我这个魔女的作为,早已将他杀死了,又怎会任由自己,落到今日这个局面?日日心结,日日揪心,日日相思刻骨。即便是近在眼前,却也如同在天涯那端一样。” “只是,事已至此,大错已铸,动心又有什么用?穆宇的为人我也是知道的,即便是身死,他也不肯原谅我,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奢望。” “缘分已尽。” 墨若薇抬头,笑得一片凄然。忽的,她又觉着自己话多了,便欠身道,“幻王婆婆,真是对不住,瞧我,我也真是不识时务,劳烦你听我讲了这么多无谓的事情。” “婆婆吩咐的事情,小女会尽力完成,还请婆婆放心好了。” “嗯。”见她心绪微动,见她也不想多说,幻王也只是长叹了口气,又随着她闲聊片刻,言辞之中多半是家长里短之类的琐碎事情。 月末之刻,幻王起身告辞。墨若薇仍是微笑着,将她送至门口。礼貌而生疏。 幻王转身凝视着那经久不息的灯盏,不觉摇摇头,叹道,原来,那也是个痴心的女子。 和事老难,这爱情的和事老更难啊。 第二日,晨饭之时,离龙受伤严重,卧床养病。那墨若薇则是终日闭门不出,也不见吃得什么食物。故而饭桌上按照原来的习惯,应是只留下幻王,江安,楼潇潇三人。 而今日,不知道是什么苗头不对,那一袭紫衣的女子,竟是姗姗来到了饭桌前。 见她来了,楼潇潇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声气,“真是不好意思,魔族二公主你终日不出,本以为食物之类的,你自己在房间便可解决,也没人会预测你什么时候出来,所以对不住的,今儿,没有你的饭食。” 墨若薇友好一笑,“楼jiejie,meimei今日,并不是为了饭食而来……” “jiejie?哈,你这声jiejie,我可受不起。” 墨若薇依然笑着,“jiejie莫要多礼了,这声魔族二公主,可是折煞小妹了。” “难道不是么?这个身份,我有说错吗?”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jiejie这一声公主,小妹我实在是当不起……” “够了!” 那样的话,直直挑动了楼潇潇最为敏感的一处神经,她重重一声将碗筷放下,面色苍白着不再言语。 见她如此,见好便收,墨若薇也不想再与她纠缠什么,拎裙静静坐于饭桌一侧。 江安回身重新取了一个小碗,将自己的饭食分出一半递给她,“你应吃的不多。” “哼,可真是个痴心的男人,被人骗得团团转,还倒给人家数钱的傻瓜!”楼潇潇小声咕哝一句,低头闷闷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