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长生便点点头，放志原走了。在酒店枯坐了几分钟，咀嚼着志原的话，始终放不下小绾，便在吧台上留下酒钱，起身离开了。 小绾仍旧坐在房子里面对着照片掉眼泪，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大概想睡了，便想把照片放回原先的地方。她走过去，蹲下身子，放下照片时，又想把从前的相册找出来，看看里面还有没有长生的照片。可惜相片一时之间找不到，小绾拼命的翻箱倒柜，最后身子伏在下面，整个身体重量压在柜子上，她的相册放在一个衣柜里，两人高的衣柜上面放着冬天用的电烤炉，如今小绾大动作的寻找，重量推动着衣柜，衣柜像喝醉了酒开始摇摇晃晃东倒西歪，上面的几十多斤的电炉子也摇摇欲坠，小绾无知无觉，为了找到相册，索性把整个衣柜的衣服都拿出来，一件大衣压在下面，她用力一扯，柜尖的电炉剧烈摇晃一下，大石块一般砸了下来。 长生惊呼一声，闪电般的串过去，把电炉稳稳接在半空，然后匆匆放在了地上。小绾终于找到了相册，转身时踢到了电炉，她征了一征，看看地上又看看柜顶，想着如果是它摔下来了，她怎么没听到响声，如果摔下来了肯定会砸到她的脑袋，现在却平安无事竖着放在地上，长生？长生回来了！意识到这一点，小绾猛地转过身，欣喜道：“长生，你回来了？” 长生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因为手足无措反倒说不出话来。 小绾却真实的感觉到他的存在，她跑到门口，把门反锁，尽管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对他说道：“我知道你回来了，你别想走！”长生看着她一系列动作，想她真是孩子气。他把两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沉默地看着小绾。小绾却继续说道：“龙凌，我真傻，我到现在才知道长生就是你，龙凌，你留下来吧，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不要再错过了。我易小绾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和你在一起，得到你的爱，我不在乎你现在是什么，你现在怎么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长生呆了，想着小绾居然真的知道了。 易小绾见长生没有出声，便提高音量说道：“龙凌，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次离开我，我一定会到灵界找你，哪怕要以生命做代价！我不怕死，也不怕鬼，我只怕失去你。” 长生眼睛红了，嘴唇颤抖着，附身在那一人高的泰迪熊上，出声道：“小绾，对不起。” 易小绾听到了他的声音，总算不像一个盲人了，她欣喜地寻着长生的声音走到他的身边，对他说道：“长生，你听好了，不许你再离开我，我们以前不也生活得很快乐吗，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这样生活一辈子，直到老死。” 长生仍旧为难地说不出话，小绾对他回音似地说道：“你答应我，你答应我！”长生无法拒绝，他情不自禁地出声道：“小绾，我是不想把你扯入到灵界来，我预感灵界对人类有阴谋有战争，我不想把无辜的你扯进来。”易小绾却坚定道：“我不管，我只要现在。我不想再错过你。”长生无法再拒绝，小绾说道：“你答应我，不许一个人离开！”长生泪湿眼眶，低声道：“好。” 长生揽她在怀，易小绾看不到他，却感觉到他的存在，她幸福地吸口气，对他说道：“原来你一直爱我，可惜我到现在才知道。” 长生在心里叹口气，笑道：“原为你好，想离开，可一直担心你，到现在才不得不承认，心愿早变了，我何尝想离开，只是我怕以后——” 小绾笑道：“不管以后，就要现在。” 长生笑着不作声，两个人相拥着在一起了，决定留下来了，不可知的未来却像迷雾一样“忽”地漫延到他身边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他龙凌长生，能够实现自己的小小心愿吗？以幽灵的身份，和他爱的易小绾生活一辈子？ 长生是不知道的。 既然决定留下来了，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告诉陈墨。长生有许多疑惑，比如离开鬼店幽灵是否可以自由地留在人间，关于这一点，他基本上是不做打算的。忆起先前进入鬼店的情景，人死后，灵魂到达一个中转站，他和一众灵魂填的表格，当时清楚记得，他们有心愿的灵魂与没心愿的灵魂被分编成两组，那里有一扇门，他们被留在门外，不远处就是热闹的人类街道，而那些没有心愿的灵魂却低着头被人带着了门内，去往灵界——对长生而言，也是一个未知世界。 所以，长生几乎可以肯定，离开鬼店他是不可能继续自由地在人类社会活动的，哪怕他现在抱着一丝希望，可是也知道没多少可能，希望像飘浮在空中的泡沫。第二个想明确的就是，如果他只能通过继续在鬼店打工获得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机会，那么最长的时限是多少？他想知道，他如果留下来，能不能和小绾白首到老，生前不曾相依，一直是他最大的憾事，无论如何，换一种形式重新在一起，他自然最希望天长地久的陪着小绾。 这些都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都需要一步一步认真计划的。男人的心思女人无法懂得，而且大多数男人不爱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特别长生这种自小在冷漠环境长大的男人，他认为爱不是说出来就行的，爱是用行动去表达的。不能像他的母亲，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爱他，却仍然把他抛给亲戚，自已一个人跑到繁华大都市另嫁他人。他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爱不是嘴上说说的，嘴上说了却不去做，那只是甜蜜的谎言。 易小绾却不知长生所想，静静的依在长生温暖的怀抱里，她已经十分地幸福。灯光照在他们身上，窗帘密密的垂在那里，小小的一间房，小小的世界，却是那么温暖。 长生却心有所系，他想了想，扶起怀中的小绾，对她出声道：“小绾，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要到哪去？”小绾立马紧张起来，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眼内都是惊恐，长生看到她如此模样，想她如此孩子气的依恋他，不由内心感动，用胖胖的熊掌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内心充满宠爱，对她说道：“你放心，我只是出去办事，我答应你决定留下来，我自然不会食言，傻小绾，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留在你的身边。” 小绾的紧张情绪才稍微减少了一些，她勉强笑了笑，看了看时间，对他说道：“长生，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她原本想叫他龙凌的，可是想着他现在的真实身份，她觉得他还是叫他长生比较好，长生长生，多么好的祝福语，就像他的生命，他们的爱情，都希望长生永存，一直到地老天荒。 长生笑了笑，对她解释道：“我和你说过，我之前和鬼店签了一个合同，那个合同现在到期了，就像工作合同一样，合同到期想继续留下来要续签是不是，所以我要去找陈老板。”小绾明白过来，她想了想，对长生说道：“长生，你有那么多钱，现在刚好到期，那么不用去给鬼店工作了好不好，我感觉那个鬼店阴气森森的。”长生笑了笑，说道：“可能性不大，不过我今天会去问个明白的。”小绾才笑笑，点点头，长生说道：“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小绾就说好，放他走。 长生便离开泰迪熊的身子转身出门，小绾却紧跟在他后面，送他出门，又陪他进电梯，一直把他送到小区外面，长生对她道：“好了，外面不安全，你回家等着吧。”小绾盲人一样的笑了笑，冲他发声的地方点点头，长生便转身走了，走了不多远，总感觉小绾还在看着他，便转头一看，小绾果然站在小区外面，含着笑望着前方，她是凭直觉的，可是望的方向的确是长生所在的地方。天气比较冷，她双手抱着胸，带着卫衣的帽子，在那里走来走去，头却侧转过来，一直看着他。 长生心内感动，朝她无声地挥挥手，可她看不到，他又不能在外面大声说话。原想示意她回家，却做不到，小绾看不见。小绾站在那里面对着他，那小区大门的顶部安了一个灯，那灯是球形的，就像太阳光一样，那灯光从顶上落下来，就像一把伞一般，罩住了整个小绾，小绾就站在那光晕里，呆呆出神。长生也知她是不肯回去了，只是点点头，转身走了，走出去很远，看不到小绾了，也仍然是满面的笑容。 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温暖感动过。他想着恋爱真好，这么多年来，活过死过，如今终于知道温暖和爱的滋味了。 正走在路上呢，就看到迎面幽蓝的光一闪，长生知道是他的同类，便停了下来，寻着光源看去，一个阴灵伏倒在地上，三十上下的成年男子，嘴角吐出血来，他看向长生，脸上充满了央求：“救救我，救救我。”长生快步上前，蹲下身，对他说道：“你怎么了？” 那阴灵与长生年纪相仿，却比长生还要高还要壮，他看向长生，眼内稍有放心，对他说道：“后面有人追杀我，你带我躲一躲。”长生对他说道：“谁在追杀你？”同为幽灵他自然想到自身，阴灵被人追杀，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的事情，在人间工作这几年，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以前只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