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的夜晚,我们站在山腰间傻乎乎地对望,良久以后,我还是决定厚着脸皮,自己先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我叫梧桐。” “……”一声风吹过,带起哗啦的树叶声响,却惟独不见他的反应。 我忽然庆幸这附近没有人,否则我的老脸都会丢完了去! “跟我走,”他看着我,冰蓝的眸子里盛满期待,这一刻的他,看起来也并非平时那般寒气逼人。 而我却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吓了一大跳,半响都没弄明白他这句话的用意所在:“为什么?你是鬼,我是仙,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仙?”他把这个字咀嚼了许久,“难道这就是你不会死掉的原因吗?” “啊?” “因为你不是人类,所以你的味道闻起来那么美味,所以你在被我咬了之后,也不会死去,对吗?” “对……又不对,”我抱着狐狸脑袋思虑良久,也没想出什么确切的答案,“你明白仙是什么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味道看不是人类,所以你身 我叹了一口气:“说多了你也未必懂,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和你一样,可以活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我们不喝血,不怕阳光。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他在许久的沉默过后,终于开了口:“我以为你是我的同伴。” 这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他之前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带着我一起回到了乱葬岗, 因为他当我是同伴,因为他以为,只要是被咬过却又没有死的人,都是他的同伴。 看着他盛满失落的冰蓝眸子,我忽然觉得此刻的他看起来是多么的孤单。寂静的月色下,他的身影孤单得穿越了时空,寂寥寥地洒满了一地。 “你吸了那些少女的血,就是想把她们变成自己的同伴吗?” 提到血,他的眸子再一次被寒气覆盖,冷冷答道:“她们不配成为我的同伴。” “可是……你杀死了她们,村里的人就会找人来对付你,虽然今天晚上来的道士是个骗子,但若他们下次再找来了一个厉害的真人,你的处境就危险了,”我小心翼翼地劝解他,希望矛盾尽量在不使用武力的情况下解决。 他思虑良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以走……” 我立刻扬起长长的狐狸嘴角,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啊! “但是你要和我一起走。” “嗯?!”我被他的下半句话吓得一愣,搞了半天这家伙还是不死心啊! “我很中意你,”他不急不缓地解释,冰蓝的眸子里找不到丝毫的玩笑意味,“虽然你不喝血,不怕阳光,但是我们可以相伴永远,而且你喝了我的血,若没有我陪在你的身边,那滴藏在你体内的血就会失去控制,一步步腐蚀掉你的血rou。” 我的两只爪子立刻捂住自己的喉咙,今天白天那股灼烧感依旧若隐若现,心中不禁怕得直打颤。 吸血鬼慢慢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来认真地看着我,优雅地伸出自己的手:“我们是永恒的。” 我看着他修长苍白的手指,四只爪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还欠了那只大花鸟的人情,若是没有做够两百五十年活儿,我就会坏了修为,会飞不了仙的,到时候我就会成为涂山氏在青丘山的耻辱,我家老狐仙就会打我屁屁……” 到了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我被他的那句“腐蚀血rou”吓得回不过神,整个脑子都是乱哄哄的。 不行,我要冷静,我不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变得不知所措,现在越是害怕就越是不知道怎么办。 深吸一口气,脑子终于开始正常地运转起来。 他刚才说了,只要我不离开他就没事了,也不一定让我跟他走,可以让他留在我的身边呐! 这样子既不用死掉,又可以还清人情,嗯嗯,两全其美了! “你留下来好吗?”我满心期待地扬起狐狸尾巴,“等我做够了二百五十年,我就可以跟你走了。” 先拖住他再说,二百五十年足够我做很多事了,比如回青丘山去找老狐仙,他是我见过除了大花鸟以外,最厉害的神仙,一定会有办法帮我! 吸血鬼若有所思地将视线瞥向洞内,“他对你很重要?” “呵呵,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用爪子捂着自己皮笑rou不笑的嘴巴,狐狸尾巴到处甩来甩去,“我是狐狸他是鸟,怎么都不大可能吧?” 他没有说话,冰蓝的眸子看不到丝毫的情绪,可就是这份独特的冷静,让我觉得心里的思绪都给他给看光了。 我只好悻悻地垂下狐狸耳朵,拖着笨重的七条半尾巴走到洞前面不远的梧桐树下,伸出爪子在树干上轻轻敲了三下,足有三人环抱才能抱住的大树干,忽然发出轻微一声响,树干应声弹出一道门。 “树干里面全是空心的,你若是愿意,以后可以住在这里,”我用尾巴轻轻把门拉开,“至于你要喝的血,可以去附近的山上找一些野兽动物应付一下。” 他看了一眼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边,缓缓提步走进了空树干,直到他站在树干里面闭上了双眼,我才将树干重新合上,回到洞里继续去补眠了。 翌日,凤华凰清早就站在了梧桐树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树干,随后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混入茶水让我喝下。 他说这样就能暂时性地离开吸血鬼,只要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之后就陪着凤华凰离开山洞,和他一起来到了村里,可是这刚走进村里没几步,我就察觉到了异样。 所有的村民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然后不停地交头接耳,甚至还有些人吓得落荒而逃,看得我更是莫名其妙。 忽然,凤华凰停下脚步,拍着我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道:“祝你好运。” 还没等到我有什么反应,他便凭空消失在了我眼前,只留下一根白如冰雪的羽毛。 此时一阵脚步声慢慢向我靠近,抬头一看,竟是官府的捕快! 他们的头儿站到我面前,从怀里抽出一张通缉令,指着上面的画像对我说:“好你个杀人犯,今天总算逮到你了!” 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一条结实的绳索就绑上了我的手腕。 一盏茶过后,我出现在了牢狱中,那些捕快临走前说,明天就会送我送到县里,交给知县查办。 我窝在小小的牢房角落里,嘴里叼着一根干稻草,还是不大明白捕快口中所说的杀人犯是怎么一回事。 “杀人?我杀谁了?”我抱着脑袋思考良久,就是没想通我到底杀了谁,我是一个修仙之人,杀人这种罪孽深重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沾手! 那就是有人嫁祸?可是我平日里除了呆在东篱楼喝酒,没怎么认识其他的凡人呐,怎么就结了这种深仇大怨? 事情越想越不对,脑子也是一片空白,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第二日,我被送到县里的府衙,全身五花大绑地扔在公堂上时,还是没有想明白。 那长着小八字胡,脑袋大得像个铜锣,身体又细得像根麻花的县令老爷,使劲一拍惊堂木,尖着嗓子大吼一声:“你可知罪!” “知罪?知什么罪?”我眨巴着眼睛,本着虚心请教地心态望着他,“草民今天刚进村,就被你们给绑了起来,草民实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啊!” 县令摸了一把小胡子,向旁边的主簿招了一下手:“你告诉她,她所犯何罪。” 那个老得都快直不起腰来的主簿,双手微微颤颤地捧着一本册子,唠唠叨叨地念了许久,总算让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感情他们以为前晚是我趁着众人不在,杀了那个“正在除妖”的妖道! 我当即抽搐着嘴角,不急不缓地为自己辩解:“那道士不是我杀的,你们搞错了。” “大胆刁民!还敢狡辩!”县令又使劲拍了一下惊堂木,嘴巴上的小胡子亦是一跳一跳的,“昨晚与那道士呆在一起的,就只有你一人,若不是你杀的,还会有谁!” “那道士不是在捉妖吗!难道不会是那妖怪杀了他吗?” “更加是胡说!若真是那妖怪杀了他,那为何那妖怪不杀你呢?而且本官还听说,那妖怪喜欢喝少女的血,为何他放了你这么一顿美餐不吃,偏偏要动手杀了那道士呢?” “这个你应该去问那妖怪。” “放肆!大胆刁民,竟敢愚弄本官,你这是在藐视公堂!”他扔出一直判签,气呼呼地指着我吼道,“给本官掌她的嘴!” 两名兵差应声而出,一个人将我按住,另一个人则拿着板子准备行刑。 笑话!本狐狸好歹也是一名小仙,怎么能被一介凡人欺负! 我正准备张嘴咬碎那块板子的时候,一道呼喊声忽然传进公堂,适时地打断了行刑。 “下手留情——!” 我随着众人一同转过头,眼着看一抹灰白色的身影伴风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