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只有白雪折射出来的微弱光线,整个钱府悄无声息。 沈西出来的地方就在白天她消失的假山旁,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或许是那道灵力的作用,沈西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好舒服。紧接着却眉头紧皱,捂住肚子。 哎哟,好痛。 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怎么一下子这么痛? 沈西边捂着肚子边往前走,左右望了望,天知道净房在哪里。 这时刚好看到海棠院紧闭的大门,想到白天受到的毒打,把心一横,蹲在海棠院门口就地解决了。 真臭!臭死了。仿佛把身体里的污垢都排出来了似的。 半响,肚子方不痛了。 真舒服,沈西揉了揉肚子,随手扯了门口茶花树的树叶充作手纸。 然后得意的向院子里看了一眼,想象明天早上的情形,最好让那恶毒的钱芳嫒一脚踩上去才好。 想了想,又扯了一些树叶扔在“黄金”上面,然后捂着鼻子一溜烟跑了。 她的记性一向很好,白天走过的路大致都记得,不一会就借着白雪微弱的光摸回房间。 躺在床上,前思后想,直到后半夜方迷迷糊糊打了个盹,醒来时天已大亮。 怎么办?她的手伤成这样,肯定是不能碰水了。马婆子已跟钱芳嫒站到了一边,怎会允她好好养伤。 那个钱芳嫒摆明了跟她过不去,昨天虽迫于形势松了口,却未必就真的放过了自己。 那种滋味她实在不想再受。 她该怎么办?她再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 正在踌躇间却听见有人推门,然后是小梅惊喜的声音,“西娘,你在里面?” 沈西轻手轻脚开了门,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把把小梅拉了进来,又小心关上门。 小梅见了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急忙问道:“你的伤怎么样?后来又跑到哪里去了?听我姐一说,让我担心死了。还有牛嬷嬷后来也过来问我,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到处找你也找不到。。。” 沈西有些心虚,“我怕她们再打我,刚好看到一个假山,就躲到假山后头一个小洞里去了。后来不知怎地竟睡着了。” 小梅轻嘘了一口气,“难怪呢。”看向沈西的手,“伤的怎么样,我看看。” 一看见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血虽然干涸了,可是皮开rou绽,好几处地方还露出白rou,看上去极是可怖,咬着牙道:“这得多疼。” 沈西小心的抽回手,“当时疼的恨不得死去,现在好多了。我现在只怕只怕这事还没完,四姑娘还要再打我一次。那我可真的受不了了。”又真诚的道:“谢谢你,小梅。”要不是小梅去找了她jiejie碧云,求得钱淑嫒过去,恐怕她就算没被打死,这双手也废了。 “谢什么,这是应该的。”小梅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思忖片刻道:“要不我让我姐盯着四姑娘院里,要是一有个风吹草动,让我姐马上带三姑娘赶到。三姑娘年长,四姑娘多少要听她几句话。” 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碧云能求动三姑娘一次,不一定能求得动第二次。小梅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要找一个让四姑娘不得不听话,管得住她的人。 钱老爷钱太太自然是最佳人选,不过她也不可能求动她们。不过袖姨娘是钱芳嫒的生母,钱芳嫒应该会听她的话。 “小梅你能见到牛嬷嬷吗?要是能见到牛嬷嬷,让牛嬷嬷在袖姨娘面前求个情,兴许能有用。” 小梅眼睛一亮,袖姨娘这么长时间对西娘都冷漠的很,倒是把她忘了。不过袖姨娘再怎么说都是西娘的娘亲,别的事也罢了,要是知道西娘受伤了应该不会再不闻不问了吧?“这主意好。”想了想道:“那容易,凌波馆前两天也送了衣裳来洗。等一会儿我向马婆子讨了这趟差事,借着送衣裳的功夫,去见牛嬷嬷。” 沈西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确定起来。 她来这里这些天,袖姨娘一直没露面。也不知到底对原主有没有一丝相护之情,求她未必一定保险。 钱芳嫒昨天那态度明显是心中有鬼,钱淑嫒与她针锋相对,还有钱太太一向不喜袖姨娘和钱芳嫒,或许能从这里做做文章。 想了想,道:“小梅你不如顺便去看看碧云jiejie,帮我道声谢。”压低声音道:“你再把这番话同碧云jiejie讲一遍。。。钱芳嫒不欲三姑娘详查,其中定有蹊跷。。。太太掌管内院,府中的大事小事哪一样不关心。。。” 小梅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沈西真诚的道:“那就麻烦你了。” 小梅嗔道:“你们俩个谁跟谁呀。”心里想着早早把事情办好,又嘱咐了沈西几句,就起身往浆洗房去了。 沈西又小心的栓好门,缩在被窝里。这下心里安定多了,就算袖姨娘指望不了,只要钱淑嫒把事情说给太太听,以府中传闻太太对袖姨娘母女三人的痛恨,应是不会置之不理。 没一会儿,又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是我。” 是小梅,这么快?沈西起来开了门,果然是小梅站在门外,手上还提着一个大包裹,看见沈西,从怀里飞快掏出两个白胖的馒头塞过来,“想着你一天一夜没吃饭了,肯定饿的不行。快吃吧。我这就去找牛嬷嬷和我姐。” 馒头还带着小梅的体温,沈西的眼泪“啪”的一声掉了下来。 初来到这个鬼地方的惊惶她没哭,每天累的要死要活她没哭,昨天被打的那么狠她也没哭,可是看着手中这两个被挤的变了形的馒头她却忍不住掉下泪来。 人在绝境时,哪怕是得到一丝温情都弥足珍贵,何况是这样的深情厚谊? 其实她还算幸运的,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 沈西含着眼泪一点一点儿把馒头吃光,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甜可口的馒头。而以后,她想也再没有比这更好吃的馒头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西娘,快开门。” 是牛嬷嬷的声音,沈西心中一喜,慌忙开了门。“嬷嬷,你怎么来了?” 牛嬷嬷眼含关切,“我总要看一眼你才放心。” 拉着沈西的手细细看了一遍,看到伤的那么重,心疼的直抹眼泪。又问沈西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不到,把她急的什么似的。 沈西把对小梅的说词原样说了一遍。 牛嬷嬷看着她低垂的眼皮,试探着道:“你恨她吗?” 沈西心中一惊,迅速看了牛嬷嬷一眼,“也谈不上恨,当时被打的疼的时候心里不是不怨的。可是想着她年纪小,兴许是被身边的丫头教唆了蒙蔽了也未可知。。。何况她也不容易,有我这么个jiejie肯定没少被府上别的姑娘嘲笑,我又怎么忍心恨她?” 她这话半真半假,避重就轻。恨,她怎么可能不恨。钱芳嫒是西娘的meimei,跟她有半毛钱的关系?平白得了这么一场好打,这种屈辱,怎么可能不恨? 不过钱芳嫒也是牛嬷嬷看着长大的,在牛嬷嬷心中自然是好的,她可不想图一时痛快说了钱芳嫒坏话,反让牛嬷嬷怪她不懂事。 牛嬷嬷赞许的点了点头,“你是个懂事的。” 沈西心里一咯噔,她猜对了,牛嬷嬷果然是向着钱芳嫒,心中一转,细声细气的道:“只是西娘虽然没什么。可是三姑娘却像是不依不挠,还说要说给太太听。。。” 看牛嬷嬷神色微动,又把钱淑嫒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末了方道:“西娘想着,meimei毕竟也不算小了,等过了年就十岁了。姑娘家家的名声最重要,嬷嬷也知这府里的丫头婆子碎嘴的可不少,这一来二去,要是万一传出个一二,要是损了meimei的名声就不好了。。。嬷嬷你说呢?” 这一番话是她仔细斟酌后才说的,牛嬷嬷虽然对她好,可是对袖姨娘和钱芳嫒却也不是不忠心。所以光以情感人还不够,还得晓以利害。 牛嬷嬷深深看了沈西一眼,看她目光清明,完全一副赤诚坦荡的样子,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沉思片刻,方道:“你说的在理,我回去就去见姨娘。” 沈西心中一喜,“谢谢嬷嬷,嬷嬷对西娘的好,西娘都记在心里呢。” 牛嬷嬷摸了摸她的乌发,很是气愤的道;“这次让你受苦了,都怪那起子刁奴蒙蔽了四姑娘,回去我一定请姨娘好好惩治。” 沈西心里忽然有一些发冷,就连她都知道这里面到底是谁的主意,牛嬷嬷却睁着眼睛说瞎话。 转念一想,别人凭什么对你掏心掏肺的好,能够看顾一二已经很不错了。这样一想,心里又平衡了,乖乖的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是。” 牛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且安心养伤,马婆子那里我会去说一声。回头我送一盒上好的伤药过来。”说完出了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