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屋子里除了沈西,全都一怔。 来的是三姑娘钱淑嫒,府上花姨娘所出,平常和四姑娘最不对付的就是她。 跟在钱淑嫒后头一个穿碧色衣裳,眉眼跟小梅有几分相似的丫头担忧的看了一眼沈西。 钱淑嫒眼波流转,从屋里众人脸上扫过,在沈西脸上手上停顿了片刻,捂着嘴悲痛的道:“啧,啧,啧,这手上全是血,不会打废了吧。这到底多大的事惹得四meimei如此生气?是对四meimei不敬还是跑到海棠院冲撞了四meimei。这打已经打了,就算了吧。不如我这做jiejie的给她求求情,四meimei可给jiejie这个面子?”整段话说的抑扬顿挫,轻重分明,jiejie两个字说的更是百转千回。 赖婆子迟疑起来,手上的板子停在半空。 钱芳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冷笑一声,“三jiejie可真是个能干的,想来把蔷薇院打理的周周到到,这会儿竟还要劳烦你插手我们海棠院的事情。” 钱淑嫒面皮都未动一下,笑道:“四meimei过奖了。”随手拿起那件破衣裳,“唷,这不是去年的冬装吗?我还记得我和二jiejie四meimei三人一人一件,就是颜色花样不一样。我的那一件去年的时候我倒是挺喜欢的,谁知今年再要穿居然短了寸许,只能赏给了底下的丫头。我看着四meimei今年最少长了两寸,怎么去年的衣裳还能穿吗?” 看着钱芳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钱淑嫒心情更加愉悦。这个四meimei,平时仗着父亲疼爱,很是目中无人,最是厌人不过的了。 所以碧云一求,她就马上赶了过来。又道:“太太前几日才给我们姐妹都做了四身冬衣,怎么meimei却没有衣裳穿,竟要穿去年的旧衣裳不成?” 钱芳嫒脸色略慌,道:“太太想的周到,衣裳自是有的。只是我实在喜欢这件衣裳,所以才准备拿出来看能不能改一改再穿。” 钱淑嫒嘲讽一笑,“是吗?” 自顾自地看着手中衣裳,,然后仿佛刚发现似的,“唷,这里怎么有一个大洞。” 转头看了一下沈西,“四meimei,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一件不能穿的旧衣裳重重处罚了这个丫头罢?我们钱府可是积善之家,这要是让老爷和太太知道meimei如此刻薄下人,不定怎么失望呢。” 钱芳嫒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老爷也常说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怎么,我堂堂钱府四姑娘,连处罚一个犯了错的下人的权利都没有吗?” 钱淑嫒笑不露齿,“meimei自然有这个权利。只是这个丫头真的犯了错吗?这个丫头我看着面熟的紧呀,莫不是meimei公报私。。。” 钱芳嫒恼羞成怒,脸涨的通红,未等她说完就连忙打断,声音中有那么几分色厉内荏,“她没犯错,难道是我犯错不成?这可是马婆子亲自看明的。” 钱淑嫒不置可否,眼神轻飘飘的扫过马婆子脸上。马婆子心中一紧,背后一层冷汁浸湿了衣裳。 两个大小姐她哪一个也惹不起。 两个婆子许是看情形不对,一个松了手一个收了板子。 沈西忍着痛,连忙道:“三姑娘,我真没有洗破衣裳。我在浆洗房里头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洗的衣裳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却是从来都没有洗坏过衣裳。何况这件衣裳这么大的洞,要是我洗坏的定没有没有发现的理,又怎么敢巴巴的送上来?。。。久闻三姑娘聪慧明理,还请三姑娘为我作主。” 钱淑嫒脸上就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点了点头道:“说的有理。” 钱芳嫒脸色发青,狠狠瞪向沈西,“三jiejie别听她的,哪个人犯了错不拼命推脱?” 钱淑嫒唇角露出一丝别有意味的笑容,“四meimei别急,我看这里头定有蹊跷,很该仔细问问才是。” 钱芳嫒心中慌乱,眼神乱闪,想到往日姨娘教导的话,心里头渐有了主意。 冷着脸道:“三jiejie既是存心包庇这丫头,meimei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少不得要给三jiejie几分面子,衣裳破了破了就是,meimei索性不再追究了。” 钱淑嫒猛然一愣,弄来弄去怎么变成了自己包庇犯了错的丫头?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四meimei这话什么意思?要是真是这丫头犯了错,四meimei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我包庇她做什么?” 钱芳嫒越发冷静,并不接口,只道全是为了三jiejie的面子,就不追究了。 钱淑嫒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时却也拿不出很好的话来制她。 手上的伤太痛,沈西一时没想太多,只巴不得快些离开这不善之地才好,眼巴巴的看着碧云。 碧云上前扶住钱淑嫒,柔声道:“姑娘,今天天色不好,兴许不一会儿就要下雨下雪。不如先回去吧,没得淋了一身湿,太太又要心疼了。” 得老爷的宠又如何,太太可是对自己好的多。钱淑嫒脸色就好看了些,斜了一眼钱芳嫒,道:“好心怕她被蒙骗,反落得一身的不是。倒不如趁早回了。” 一甩手走了。 碧云使了个眼色给沈西,沈西趁势跟着后头一同出了门。 天色暗沉,一些细碎的雪花晃晃悠悠的从天空落下。 钱淑嫒瞪了沈西一眼,“你怎么跟来了?” 沈西捧着手,低头道:“多谢三姑娘救了我。” 钱淑嫒面带嫌恶,“谁想救你?” 碧云不动声色的道:“你是该好生谢谢我们姑娘。要不是我们姑娘,你这双手可就废了。” 说着看了看天,帮钱淑嫒把披风领口的白狐狸毛仔细理了理,软言细语的劝道:“姑娘,你看,果然下雪了。趁着这会下的还小,不如我们快些回吧。这披风可是太太送给姑娘的,这头一遭上身,要是淋湿了,怪可惜的。。。另一个,这披风再金贵淋了也就淋了,只姑娘的身子金贵,要是受了寒,太太姨娘不说,就连奴婢也不知怎么心疼呢。” 钱淑嫒面色缓了缓,看也不再看沈西一眼,脚步移动,向前走去。 碧云的视线从沈西血rou模糊的手上移到惨白的小脸上,动了动嘴唇,想要安慰几句又知时节不对,只在错身而过的时候小声道:“快些回吧,仔细些,别让伤口淋到了雪。” 紧走几步跟上了钱淑嫒。 四周一时只剩下沈西一个人。 天上的雪花好像更密集了些,几片雪花刚好落在手上的伤口,伤口处更疼了。 沈西连忙缩回手,辨认着下人院的方向。 天大地大,四顾苍茫,沈西一下子觉得全所未有的凄凉无助。 穿成小丫头还不够惨吗?竟平白挨了一顿打。她再一次感到深深的屈辱和无力。 此刻她多想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她,还是那个半新半旧的职场女。 沈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去,心中百感交集。却没有发现她手上流的血隐隐连成一条红线,而伤口灼热,越来越烫。 下一刻,眼前场景转换,沈西心中一惊,转头一看,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