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秦孝身侧,被黑纱蒙面的女子,见了秦孝手上的那一方香帕之后,原本布满血丝且呆滞无神的双眼,像是被勾忆起了什么,蒙上了一种似喜似怒的哀怨。 忽然,天空中平地一声惊雷,卷地风乍起,大珠小珠竞相直落。 “公子,下雨了,快走吧。” 门子催促一声,秦孝却并未所动,他看着手中逐渐被雨淋湿的香帕,右手忽然把香帕狠狠的攥在手里。 “啊!”秦孝站起身仰天长啸,似要吼破层层雨幕直达天际,将周围的一切震颤。 “秦孝。”那一直未曾说话的蒙面女子,从她嘴里发出一声有若蚊呐的声音,穿透两人间的雨幕,钻进秦孝的耳朵里。 秦孝忽的一愣,转过头来看黑纱遮面的女子,他定定的望着那双已经蒙上了雾气的双眼,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霎那间,他忽然明白了:“是燕儿,你是燕儿!” 是燕儿,是那个当年在书香苑里给他送香帕,在夜色里给他递话的燕儿。 燕儿的双眼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雨水混合了她郁积了多年的辛酸泪,悄然从她脸庞滑落。她仿佛一个无依无靠,受尽凌辱,多年流浪在外的孩子忽然找到了温暖的归宿,喜极而泣。 秦孝仰天怒吼:“是我陷你俩于如此地步,我秦孝在此立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门子呆呆的看着这副情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又道:“公子,雨都这么大了,还是先找个地方躲雨吧。” 秦孝从胸前摸出一大堆半湿不干的银票,塞到门子怀里:“大叔,我要带着燕儿离开萧府,你若是回去肯定也逃不过一死,这些银两,省吃俭用些足够你过上一辈子,不如回去带上家人就此离开汉阳城,到别的地方做个小买卖,安生过日子。” 门子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也不矫情,收了秦孝的银票后喟叹一声,道:“也罢,我只身一人,也不需拖家带口,这就离开汉阳城,寻个别的去处过安生的日子去。”说罢,也不管秦孝两人,自顾自去了。 秦孝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燕儿披上,伸手去摘她的面纱,燕儿却仿佛看见了毒蛇一般,双手捂着面颊,后退两步,惊恐的叫道:“不,不……” “燕儿,你怎么了。” “不,你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燕儿与之前判若两人,声嘶力竭的叫着,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她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哭泣,嘴里只是叫着“你别过来。” 忽然,燕儿脚下一滑,孱弱的身躯立刻倒在了泥泞的地上。“啊”燕儿惊叫一声,双手撑不住身体,整个人竟然沿着斜坡向山下滚去。 “燕儿!”秦孝大叫一声双腿点地,在泥泞的黄土地上踩下一个数寸深的脚印。他身子飞速掠向斜坡,在燕儿向下滚了几圈的时候,一个纵跃,堪堪堵在她的身前。 杂草十分锋利,将燕儿的衣衫割出一条条口子,破烂不堪,隐隐露出她娇小玲珑的胴/体。秦孝接住昏迷的燕儿,把她抱了起来,隔着衣服,双手都能感觉到燕儿那柔软的身躯所发出的淡淡温热。突然盘亘在体内丹田之中的那丝元阳之气,在不受秦孝控制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征兆的在他丹田内乱动起来。 秦孝身子一歪,眼看整个人就要倒下。危急时刻,他提气凝神,强自驱除心中那一丝不知缘何而生的绮念,嘴里发出一声暴喝,眼神立刻恢复清明。 秦孝没空查探自己体内出现的异状,他抱起燕儿健步如飞,片刻就飞奔下山,消失在重重珠帘之中。 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丢下一半的酬金不要了,早已不见踪影。 秦孝继续拔腿飞奔,比及到达汉阳城时,天空已经放晴,只是天色已暗,一轮明月高悬于一碧如洗的天际,皎洁的月光如罗帐轻纱,蒙上了整座汉阳城,令她有若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美丽而含羞。 飞奔了将近两个时辰,秦孝早已疲累不堪,更何况手上还抱着个人。 汉阳城虽是座在大唐王朝也能排得上号的大城,可也得遵照大唐王朝的律法,每到晚上便要关城门,任何人不得随意开启城门。当然,城门只适用于寻常百姓,和普通江湖人士,对那些轻功高绝,能够高来高去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那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只可惜秦孝空有一身武功,对提气轻身的法门却是一窍不通,自然不会轻功,更上不了城墙。即便身子疲惫不堪,肚子里更是空空如也,饿得几乎连抬脚都没有力气,秦孝仍然只能在城门下等待,希望那些巡逻的兵丁快些赶来,好把自己两人弄进去。 一路飞奔,中途也未曾歇息,秦孝并没有刻意的去注意燕儿。如今停了下来,他才能够好好的去端详这个阔别了数年之久,如今已出落成款款少女的小丫头。 揭开燕儿蒙着脸的面纱,秦孝忽然愣住了。心头对燕儿下午在山上那极为反常的行为所产生的疑虑尽皆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怜悯。 燕儿这个小丫头小的时候就长得十分水灵,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更是分外漂亮,如果没有特别的遭遇,她肯定会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儿。但如今……两道五六公分长的狰狞刀疤,像两条十分吓人的蜈蚣,一左一右盘踞在燕儿原本漂亮的脸蛋上。顺着刀疤向下,她那粉雕玉琢的脖子上,几条同样长短的刀疤赫然入目,触目惊心。 不用想象,她身上其他的地方肯定还有同样的刀疤,甚至有可能布满全身。秦孝不敢再看下去,她一个无辜纤弱的女子,这是经历了多大的折磨啊。她能挣扎着活到现在,心灵和身体上又得默默扛下承受多少苦痛,多少摧残。这样的非人折磨,对于任何一个花季少女来说,都绝对比死了还要难受,还要痛苦千百倍。 秦孝再次难以自已,一天之内两度落泪,一滴清泪滑落脸颊,滴在燕儿那令人怜惜的脸上。他手上用力,将燕儿抱得更紧了些。 燕儿嘴里忽然嘤咛一声,惊得秦孝立刻抬手拭干眼中泪水,又擦去她脸上那一滴清泪,轻轻为她盖上面纱。 燕儿朦朦胧胧的醒来,见自己躺在秦孝怀里,双眼转动,就要挣扎着爬起来。秦孝按住燕儿,抬手在嘴边做噤声状“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丫头,你昏迷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不许说话也不许动。” 燕儿的眼神恢复了一些神彩,她听话的点点头,静静的依偎在秦孝的怀里,身子靠的更加拢了些。 过了不久,一队在城墙上巡视的兵丁终于到来。秦孝在城下喊了两声,引起了这队兵丁的注意,又费尽唇舌,跟他们说了良久,那队兵丁才答应冒着风险悄悄的将城门开一个门缝,将两人放进去,代价就是秦孝胸口仅剩的四千两银票。这四千两银票一旦用完,秦孝从慕容家地下密室里带出来的黄金,真真正正的算是用了个一点不剩,除去身上仅剩的二三十两散碎银子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钱了。 进了城,秦孝就近找了一家小客栈,要了两间房间,把燕儿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里,胡乱吃了些伙计送上来的饭菜,开始打坐修炼。之前他一路飞奔,若不是靠了体内的龙阳真气支撑,只凭借rou体,恐怕早就脱力而亡了,哪里还能好好的在这里修炼。即便如此,赶了这一趟路,也把他折磨得疲累交加,体内的真气也去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