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堂堂的年轻汉子大步走出陈衣铺子,若不是肩头仍然背着原来的包裹,恐怕谁都认不出他是刚才那个胡子拉碴,长得跟乞丐似的家伙。 这汉子买了衣服之后,又去不远处一家银号里把包裹里的钱财换成了银票,这才有些放心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不知当初萧人凤有没有在慕容家一战中活下来,且让我去萧家打听一番。若已经死了,那便一了百了,如果侥幸活了下来,如今我秦孝学有所成,必当将当日的耻辱十倍奉还。” 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刚从慕容家地下密室里出来的秦孝,他修炼到龙阳劲第三重山水境之后便再无进境,于是又花了一段时间把沧浪游龙拳习练得纯熟,自觉再在密室里呆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帮助,这才从密室里拿了些黄白之物出来。 萧府在汉阳城北,偌大一条巷子里,只有一扇朱漆大门,大门上高悬一块匾额,匾额上龙飞凤舞般书写着“萧府”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如今的萧府已不复当初祥和的模样,整座府邸弥漫着一股萧瑟yin靡之意。萧老爷在萧云山从慕容家归来之后没多久就离奇死去,萧家大公子萧云山借助天雷神教的势力,将三夫人一举打压并驱逐出了萧府,独霸了萧家的财产。本来萧云山掌握了整个萧府,又有天雷神教派教中高手从旁协助,萧家一定能够发展得更快。 只是四年前,正道五大派中的天剑门,天龙谷,青城派,凌云宗四大门派,忽然一夜之间结成联盟,派出大批高手围攻天雷神教的总舵。天雷神教由雷霆堡的正副两位堡主,并神教三教主袁震霆,四教主杨百川带领一众教中高手,与四大派的精英交战于瓜州群英岭的平顶山上。是役,两方各有高手陨落,最后弄得两败俱伤收场。 天雷神教在此役中,四教主杨百川被天龙谷的乔虹清临死含恨一击同归于尽,二教主韦七峰被青城派掌门闫若义和凌云宗的大长老龙青衫联手打成重伤,手下高手更是死伤不计其数。其中,当初在慕容家的六人,无情公子卫无言,rou球池岛和阴阳怪气的阴无邪三人,皆死于非命。而四大派联盟一方,也死伤惨重,最惨的天龙谷,不但谷主乔虹清身亡,谷中的高手也死了个七七八八。 经此一役,两方皆无力再战,遂不约而同的偃旗息鼓,韬光养晦。 因此,本来要大张旗鼓的大肆扩张的萧府,也沉寂了下去。 秦孝如今神采奕奕,气质与容貌和当年判若两人,萧府中人哪里能认得出来。他来到萧府的一处侧门口,向看门的门子打问道:“这位大叔,不知贵府还招不招下人?” “下人?你是做下人的料吗?”那门子上下打量秦孝一番,对他道:“我说这位公子,你爱哪里消遣哪里消遣去,不要来拿我寻开心。”说罢,不耐烦的对他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大叔,在下可没想拿你老人家寻开心,要是有活儿,就给在下推荐一个。”秦孝悄悄拿出一锭成色十足的银子,塞到门子的手里。 门子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态度便立马好转,说话也十分客气,他道:“我家公子倒是要招下人,只是我看公子你这模样,这气度,也不是个做下人的料,又何必要做这下贱的活,自讨苦吃。” 秦孝呵呵一笑,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几年前在下路过汉阳城,看见贵府三夫人的贴身丫鬟杏儿小姐在东门口招下人。在下也不怕大叔笑话,当时就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只是当初我有急事在身,未能久留,后来想来贵府打问下杏儿姑娘的消息,只是脱不开身,在外地辗转数年之后,才有这么个机会来贵府,想借着做下人的机会,亲近亲近杏儿小姐。”又略略有些疑惑,“在下听说,当初贵府的下人都是由三夫人管理,也是统一由她招进府,怎么现在换做公子了?” “杏儿姑娘?三夫人?”门子一愕,又四下里一看,发觉没人过来,这才把他拉到一边,颇为惋惜的道:“公子倒是个痴情的种子,杏儿那丫头在天之灵,若是能知道有公子这么个痴情的人儿在想她,想必也能安息了。”顿了顿,又道:“三夫人也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如今还指不定是生是死呢。” 秦孝听了门子的话,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眼前一阵昏暗,竟似有些天旋地转。门子见他脸色发白,便扶住住他,关切的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没事。”秦孝抑制住自己,失魂落魄的走了几步,忽的又转过头来问门子,“大叔,你可知道杏儿姑娘葬在哪里?” “这个……倒是不知道。”门子犹豫一下,道。 “哦,多谢大叔,告辞了。” 待秦孝走了几步,门子忽然喊道:“公子,请留步。” “大叔,难道你想起来了吗?”秦孝返身回去,急切的跑上去问道,眼神里一片真挚。 门子大叔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道:“你既如此痴情,我便帮一帮你。我虽不知道,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想要见到她恐怕要冒些风险,得需要些钱财打通关系,方才好见人。” 秦孝听了,立马从衣袖里拿出两张银票,“大叔,不知这些够不够?” 门子见了四张每张各五百两一张的银票,忙道:“够了够了。”心中感叹道:“这位公子肯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尚且不在人世的人一掷千金,果真是有情有义的人。我倒真个要帮他一帮。” 门子接了银票,对秦孝道:“你且在这里稍等,我先去换人来替我看守一会,半个时辰之内定然出来。”说完,便形色匆匆的去了。 半个时辰后。 门子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身后跟了一个浑身遮在粗布衣服里的女子,对秦孝走过来道:“我把她带出来了,我俩一起带你去杏儿姑娘安葬之处。”又转回去对另外一个看门的耳语几句,塞给了他一些东西,这才转回来。 秦孝看一眼那个女子,她长得身材娇小,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颇为吓人。整张脸都遮在黑色的面纱后面,叫人看不清楚其容貌。 秦孝道:“大叔,在下已经雇了一辆车在弄堂外。” 三人悄悄走到弄堂外,上了秦孝雇好的马车。秦孝给足了钱,车夫一路飞奔疾驰,不多久就出了汉阳城,在那蒙面女子的指引下,马车赶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来到城外一处满是杂草的荒山丘陵地带。 三人下了马车步行,片刻就来到一处杂草丛生,坟茔不整的地方。 这——便是杏儿的墓地了。 秦孝看着这多年没人打理,满是杂草的墓地,不由悲从中来,即便他极力的一忍再忍,一滴热泪仍然止不住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拔光了周围的荒草,露出一座小土包来,小土包前面那块已经被风化了边角的石碑上,歪歪斜斜的刻着几个字:穆婉贞之墓。 原来,她叫穆婉贞,多么好听的一个名字。 秦孝抑制不住自己,忽的双膝跪地,一叩到底。起来时,从胸口摸出一方雪白如练,一尘不染的香帕,香帕正中绣着一朵栩栩如生,正迎风盛放的荷花。在香帕的一个角上,用极小的字体绣了一行字:君若安好,便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