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天华说钟魁长大了的时候,他其实只是因为钟魁想要正视自己力量,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而一时引起的感慨。 事实上,一个男孩儿长大的契机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一个女生,钟魁当然不例外,因为不想包括在白雨琪在内的周围人再受到伤害。然而承担责任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男人,男孩儿长大却只有一个目标——变强。变得高大变得英俊变得细心变得勇敢变得睿智,那才是一个成熟男人的特质。 而为什么会变得高大英俊细心勇敢和睿智呢?钟魁那小眼神就能暴露出他的一切心思——看着赵宏和白雨琪两人的身影,别说银牙,虎牙都开始咬上了。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后悔自己昨天没和苟天华他们学几招毒辣的法术,狠狠教训一下赵宏。 直到上课铃响了,钟魁才想起这个课间什么也没有做,不由得又咬牙切齿了一番。幸亏今天老彭又想起年前的一模卷,挑出来好几个重点类型的题讲了讲,让才反应过来的钟魁因为自己少写了五道题,而担惊受怕了整整一节课。 第二节课课后本来是全校课间cao,但到了下半学期的高三生是不用参加的——不知道是出于校领导的何种考量,还是真正为学生们考虑,他们可以拥有这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所以,当别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就连白雨琪也是如此的时候,钟魁还在补作业,只不过这时候补得是英语,调了课以后之后的两节全是英语课,这回应该没有什么意外可以额外拯救他了。 英语作业其实蛮容易,不算作文只用五分钟就能抄完,至于作文,“管他呢,查到这里就说忘写了,妈蛋!” 下午一节物理一节化学,至于生物课是明天才有的,忙活了半个上午的钟魁终于能喘口气儿了,坐椅子坐了三个小时的屁股亟需放松一下,而快成浆糊的大脑也需要新鲜空气的救赎,踉跄着走出教室,留下一屋子趴着的同学。 高三的楼道没几个人,因为所有的班级都如同他们九班一样,逮着一个空当肯定要狠狠睡一会儿,除了实在尿急的人才会出来,否则谁也不会浪费这一天之中难得多出来的三十分钟睡觉时间。 钟魁探出窗户,一股冷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楼下也没几个人,因为高一高二的孩子都跑到马路对面的cao场去跑cao了,校园里没什么风景,钟魁只能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看看,就当放松眼部神经了。 不知为什么,脑袋“嗡”的一声,好像有人在他身后冷不丁放了个炮仗,钟魁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急剧冷热交替而打的冷颤,和因为危险和惊吓引起的毛孔张开,他还是能分得清楚的。虽然身体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未知,他还是眯起眼睛,把探出去的身体收了回来。 四周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然而这才恰恰是最异样的地方,钟魁的呼吸、心跳,甚至每一根神经都仿佛被一个突然出现频率所控制,整个人的生理状态变成了另一个情状下——这才是大恐怖,想象一下,一个普通人以一条鲸鱼的新陈代谢速度活着,他能熬过几秒? 钟魁连一秒钟都熬不过去,血管里的血液大部分被泵入大脑,少部分挤在手指和脚趾上,整个人被抽空成一具干尸。这种情况下的人只需要不到一秒种的时间就能见阎王,体内所有脏器衰竭,大脑内所有血管都充血到即将爆裂,即便是再高明的医学技术,再神奇的道术也无法把这个人救回来。 索性只过了一瞬间,大概零点一秒的时间,那种莫名的恐怖力量就消失了,钟魁像一只死鱼一样,死死趴在地上,“这难道这又是鬼?”身体上似乎没受到什么大的伤害,内心受到的惊吓却是根本驱散不开的,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地就差点死去,钟魁眼睛的惊慌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暂且不管钟魁自己一个人是如何撑过另一半上午的,在钟魁经历那股力量折磨前的两分钟,钟家大宅里的苟天华他们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老狗,你不去救少爷,我去!不就是在人群中显露真身吗?我不在乎!大不了把见过我的人全杀了!”平日里一向跟在苟天华身后的乔泊天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甚至直呼对苟天华的蔑称“老狗”。 “我和你一起去,”宇文凤语气不善,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你丫要是不让姑奶奶过去,姑奶奶就要削你”的神情。 “就你们两个想吗?我也是看着少爷长大的,然而钟家祖训明令禁止,不允许家仆曝露在阳光下的家规,你们也要执意违反吗?”苟天华面无表情地拦在他们二人前面,而他背后就是出去的大门。 “我只知道,我要去救少爷,”乔泊天还没有任何动作,周围就出现了上百个光点。苟天华当然知道那就是他蕴养的灵,每一个都拥有近似钟魁所遇到的那个地缚灵的力量,而乔泊天动念就是上百个。 宇文凤没有用什么道术,只是慢慢走到苟天华身前五步。他当然知道这个丫头虽然看上去年轻貌美,身上的本事有九成都在拳脚上,再凶厉的鬼怪妖魔也经不住她的一拳一脚。 “你们都是认真的?”苟天华仿佛最后通牒般问了一句,对面两人却不答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让他不由得苦笑出来,“好吧好吧,怕了你们了,我也去救少爷!” “你们去了也没用的,”苟天华三人连房门还没有打开,外人就有一人在说话,他们当然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慌忙打开门,“老太太,您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学校那个方向的灵气为什么都因为恐惧而消逝?是什么东西有这么邪性的力量?”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正拄着拐杖经过门口,听到他们问话,“童童只会受到点惊吓而已,只不过,这只鬼王竟然敢从广川经过,有点蹊跷。” 老太太的话音未落,钟魁所经历的神秘力量他们几个人也感受到了,所不同的是老太太怜惜地看着他们三人。三人脸色难看,显然是即便拥有不凡能力的他们也很不舒服,再想到刚刚被唤醒力量就要受此折磨的钟魁,他们只剩下了后悔,“如果昨天晚上没有唤醒少爷的力量,少爷今天就不会受到影响了!” “不怪你们,童童也该吃点苦头,男孩子嘛,不吃点苦头怎么能长大?”老太太显然是看得很开,“你们几个如果真觉得对不住童童,就去查一查,为什么会有鬼王经过广川?未到七月十五,酆都鬼门还在闭紧,鬼王是怎么过来的?” 苟天华这才回过神,“鬼王?竟然是鬼王?”他知道鬼王是鬼界最强大的存在,当然也是三界最强大的存在之一,囿于人界法则,只有一年一次的七月十五才有机会通过酆都鬼门来到人间。有机会是一回事,能不能过来是另一回事,每年都有无数驱邪师守在鬼门在人间的千百出口前,倾力阻止可能来到人间的鬼王,即便来到人间的鬼王只有二十分之一的实力。 所以,近千年来,人间再也没有见过鬼王,谁能想到此时此刻就出现到了此地? 虽然苟天华他们没有见过真正的鬼王,却丝毫不怀疑老太太的言语,因为她是钟魁的奶奶,钟家现在的主人,苟天华等一众仆人对她尊称为老太太! 钟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头疼脖子疼胸口疼肚子疼腿疼脚疼,当然屁股也疼,抬起头看看门口站姿标准的三个家伙,有气无力地吐了个槽,“你们三个给谁放哨呢?” “少爷,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苟天华他们还是选择了暂时隐瞒。他们知道,在现在的钟魁看来,无论是人间的恶鬼厉鬼,还是鬼界的鬼卒鬼王,对于他都是一样的,也就不想用“鬼王”这个名号再给他更多顾虑,毕竟他即将高考了。 “今天差点像死了一样,那种感觉就像是那天遇到地缚灵,但我根本没有看到周围有哪怕一个鬼魂的影子,而且你们不是说鬼只能在夜晚活动的吗?”钟魁抓住苟天华的手不住地摇晃,却没有看到他们三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少爷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好办了”。 “本来只是你鬼眼觉醒的必然过程,”当钟魁决定听他们解释的时刻起,他就注定要被骗,“但碰巧那个时候有一个即将化为鬼的地缚灵在学校周围脱困,你的眼睛受到影响,才会有那种疼痛感。你不会告诉我,你连那点阵痛都忍受不了吧?” 阵痛?你当生孩子啊? 钟魁也就在心里面吐槽两句,听着他们有些道理,再说整个上午还用了很长时间的透视,估计是鬼眼使用过度了。虽然那种痛的确很痛,但男人怎么能怕疼?他没对苟天华说,他的鬼眼可以透视,如果说了,接下来的很多事情就会大大的不一样,因为顾名思义,鬼眼是且只是可以看到鬼的眼睛,典籍上根本没有鬼眼可以透视的记载。 苟天华一边为这么容易就骗过少爷而高兴,一边为之后如何调查鬼王踪迹而烦恼。至于钟魁,他着急吃完饭之后又开始赶作业了。幸亏物理和化学要抄的过程并不算长,二十分钟就抄完了,剩下的时间还能眯一小觉。 下午走进班里的时候,钟魁能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大对,虽然在他之前到校的人只有三分之一的样子,整个高三九班上空似乎弥漫了什么令他们静默的东西。钟魁懒得仔细探究,趴在桌子上再补个觉。 不过不管怎么摆弄脑袋,钟魁都难以入睡,因为他能听到一个个走进教室的脚步声,从外面走到屋子里面,走到座位上,然后就没了。他直起身体,看到大家以一种令人感到压抑的静默坐在各自的座位,而不是又发生了他脑袋里幻想的什么灵异事件,钟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开始疑惑起来,“怎么个情况?大家怎么都是一副悲伤的表情?” 碰了碰旁边的吴勇达,他也是这种表情,肯定知道是什么情况,“怎么了这都是?” “你上午不是在的吗?”吴勇达皱着眉头,以一种同样疑惑的口吻反问,“你不知道?” 钟魁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有一件,当他问别人事情的时候,那人反问一句“你不知道?”因为那样会显得他很蠢,蠢得愚不可及。 “你猜,我知不知道?”吴勇达和钟魁同学快三年了,哪还听不出来他有些不爽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老薛跳楼了,上午大家不都在说这件事?” “老薛跳楼了?”上午经历过莫名痛楚之后的钟魁,之后的两节课几乎都处于梦游状态,哪还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他震惊得无以复加,因为这个老薛就是他们的物理老师。 “老薛在课间cao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走到天台上去了,然后就跳楼了,”吴勇达的语气十分低落,因为他这几科里面就物理成绩不错,平时老薛对他挺不错的。 “课间cao?”钟魁注意到了这个时间点,那时他也感觉到了难以名状的痛苦,苟天华解释说那是因为附近有一个地缚灵脱困化为鬼,难道是那个鬼害了老薛? 一条生命的逝去让钟魁这些年来以来第一次醒悟过来,原来灵异世界离自己并不遥远。如果不是昨天苟天华他们告诉他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不是他们告诉自己凶手是一个脱困的地缚灵,他可能永远无法得知老薛真正的死因。而随之惊醒的是,过去的那些年里,他身边有没有其他的人因为鬼怪而去世,而他却不知道? 如果自己对这些事情如同普通人一样束手无策也就罢了,钟魁现在拥有了力量的种子,苟天华告诉他,钟家历代子孙都流淌着祖辈超凡的血脉,想要获得力量,就去血脉里面找寻。 “你现在要仰望我的四品,然而或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仰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