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旺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拍拍胸口,算是为自己壮胆。 “小子,你还挺执著,三年了,每年都来;三年了,次次是这个时辰,真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四蹄朝天啊!”钱大旺似乎很生气,还有那么一点儿幽默,居然从五体投地联想到了四蹄朝天。 “老龟蛋,今年是最后一年。”吴空空死气沉沉地回答。 “啊?你以后不来了?”钱大旺一怔,随即转为欣喜,并双手合十,“感谢祖宗,再也不用受这小子烦扰了。” 顿了顿,他满脸堆笑,语气柔和,“空空啊,咱乡里乡亲的,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你爹娘的事儿,我给你赔情道歉,然后,再给你一大笔钱财,足够你享乐几辈子,你就远走高飞吧。” 也许是惊恐,也许是厌烦这小子执著的复仇,钱大旺一反常态,示弱求和。可是,吴空空不尿他这一壶。 “老龟蛋,小爷以后不来,是不用来了。”吴空空凄凉之极,“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时,钱大旺才明白了吴空空“今年是最后一年”的含义,立时,脸色惨白,汗如雨下。然后,他惊慌失措地望向贞姬。 贞姬依然笑靥如花。在这笑靥如花中,她飘飘忽忽地飞向吴空空。今日,她依然是那身红大氅。红大氅飘在绵绵细雨中,既诱惑人的荷尔蒙,又潜藏着杀机。 吴空空出手,一袋黑狗血袭向贞姬。这招儿太老套了,贞姬早有准备,一件红布抛出,便卷住那黑狗血。 吴空空接连不断用黑狗血袭击贞姬,然而,血袋要么被贞姬抛出红布卷裹,要么利用鬼魅的翲忽躲闪,结果,血袋耗尽,却没伤到贞姬丝毫。 “小哥儿,还有什么破烂儿,一一使出。”贞姬嗤笑吴空空。 只剩下一件破烂儿了,就是那菜刀。吴空空挥刀而上,一阵疯砍。 但贞姬是鬼,那看起来如人的模样,其实是既实又幻之体,因此,菜刀明明是砍中了她,却要么如砍在棉花上,要么如砍在空气中。 很快,吴空空就气喘如牛,步履蹒跚。那贞姬,依然是笑靥如花,依然轻盈如风,而这,她还没出手呢! 终于,贞姬要出手了。她那剩下的鬼爪倏然从红大氅中探出,并暴涨一丈,“呼”一下卡住了吴空空的脖颈。 吴空空急忙挥刀砍鬼爪,然而,菜刀砍在其上,除了空气,还是空气,毫无效果。 贞姬嘻嘻笑着,贴到他身旁,咫尺之距。蓦地,她那粉脸幻为一个白面獠牙、眼凸如铃、鼻凹似坑、耳长如驴的丑八怪。 吴空空大吃一惊。他还是第一次目睹厉鬼的“尊荣”。这尊荣与之前那笑靥如花的粉面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模样虽变,但鬼脸依然在笑,只是,笑的比哭还丑陋不堪。 在鬼笑中,贞姬的长舌如毒蛇一般探出。这长舌足有三尺,黑漆漆的,散发着腥气。长舌先是黏在吴空空的印堂xue,接着贴住他的膻中xue,最后舔一下他的关元xue。这三处,便是俗称的“上丹田、中丹田和下丹田”。 “九世纯阳之体,嘻嘻,老娘喜欢!”贞姬极为欣喜,如得到稀世宝贝一般。 说着,她的长舌在吴空空嘴巴上“吧唧”亲了一下。 就在此时,一柄铜剑从钱府门外疾飞而入,剑,在绵绵细雨中,穿透微细的雨珠,带着破空之声,如贪婪的饿狼,直逼贞姬那惨白鬼脸额头上的一道黑环。 就在剑即得手时,贞姬倏然退出数丈开外,躲开这一击,然后,再次幻化为那笑靥如花的粉脸。 而那剑,失去目标后,已然回到主人之手。它的主人,正跛着脚,一瘸一拐地从门外进入钱府。 这人,让吴空空诧异不已,因为他就是那老乞丐。 “嘻嘻,小子,这次居然请了帮手。”贞姬嗤笑着,露出了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诛鬼天师?”钱大旺惊呼。 诛鬼天师?吴空空目视这老乞丐,怎么看,都不像是诛鬼天师,可他手中明明有天师的招牌物:铜剑。 诛鬼天师,一般都有三件招牌物:铜剑、铜镜和铜钱。铜剑诛鬼,背身后;铜镜照鬼,悬胸前;铜钱驱鬼,挂腰间。当然,这是“一般”,具体到每个门宗,不尽相同。 这三种物件,诛鬼天师们自称为“三灵”,即灵剑、灵镜、灵钱。道行越高,“三灵”的威力就越强越大。 可是,这老乞丐显然道行不高,因为他的灵剑很轻松地被贞姬闪开了。 “大叔,你要是天师,就闪过一旁,我不需天师相助。”吴空空语气冷淡。 老乞丐淡淡一笑,缓缓言道:“看来,你对天师有成见。不过,我不是助你,我与你一样,也是复仇。” 听闻此言,钱大旺是万分惊奇。这老乞丐根本不是桃花落的人,怎么也是寻仇?于是,不待吴空空回话,他便急口插言:“老哥,你寻啥仇?” 钱大旺的口气谈不上亲切,但也不生硬。一个吴空空就够倒霉了,再多一个诛鬼天师,岂不是喝凉水塞牙、蹲马桶患痔疮,倒霉透了?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老夫是来诛鬼,与你无冤无仇。”老乞丐视死如归。 “那就好,那就好。”钱大旺顿时长吁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但瞥见贞姬那毒辣的目光后,他便急忙闭嘴,惊慌地躲在一旁。不过,他的心神还没镇静,老乞丐一句话就让他的小心肝碎成渣儿。 “我只诛鬼。小子,这老龟蛋就是你了。”老乞丐对吴空空言道。 虽然对诛鬼天师没好感,但吴空空依然对老乞丐感激的笑了笑。有老乞丐对付贞姬,他就能腾出手砍钱大旺的狗头,这样,最起码能为父母报一半的仇。于是,他便直奔钱大旺。 见势不妙,钱大旺转身就逃,可他那猪走的速度,哪能逃出吴空空的手心?吴空空几个大跨步奔到他的身后,一刀下去,钱大旺的脑袋便“咕噜噜”滚到地上。然后,他脱下自己褴褛不堪的上衣,包裹住这血淋淋的脑袋挂在腰间。他要用它在爹娘坟前祭祀。 这时,老乞丐正与贞姬对峙。对峙,就是互相窥测对方的实力。 突然,贞姬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着这凄声,她再次幻化为那白面獠牙、眼凸如铃、鼻凹似坑、耳长如驴的丑八怪模样。 而老乞丐,则咬破舌尖,把血涂于铜剑上。 “舌血涂剑,玉碎瓦断。”这是天师界一句死言。所谓死言,就是死士之言。 当自知难敌对手时,天师就会咬破舌尖,把舌血涂抹在剑上,从而激发出剑的无穷威力,与厉鬼决一死战。当然,无论此战是胜是败,咬舌天师必死无疑。 “老东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既然找死,老娘就成全你!”贞姬恨恨而言。说着,她张牙舞爪扑向老乞丐。 老乞丐大喝一声“开”,那血剑便通体赤光,随之,挥剑迎上。 见状,吴空空也从旁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