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大雨,终转大晴,今天的太阳显得格外的刺眼,元好从刑房出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明晃晃的太阳让她一阵头晕眼花。 刑房的公公下手是最毒的,一鞭子就抽得她半边身上发麻。 “元好,你没事吧。”这时,卫虎头也从里面出来,龇着嘴,一幅疼的受不了的样子。 “我没事,虎头,你呢?”元好问道。 “你都没事,我还能有事?”虎头道。 元好点点头,然后挥手同虎头道别,两人分头离去,罪奴宫的男女,除了一起做事的时候,平常是不能有交往的,若是叫有心的人套上个秽乱的罪名,那不但自己得死,还会连累许多的人。 同虎头道别,尽管元好背上一抽一抽的痛,全身也无力,但她并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转身朝罪奴宫后面的荒院去。 都说久病成良医,元好也不例外,她自幼体弱多病,接触的大夫也多,再加上长期呆在房里,医书看的也多,这医道自然也懂得不少。连带着也认得不少的草药。 而罪奴宫后面这个荒院,里面野花杂草不少,而对于一个懂医的人来说,这野花杂草里面,有不少就是药草,其中有一种叫白鸡儿的草,有止血止痛生肌之效。 悄悄的避开人,元好进了荒院。 荒院里,荒草,断橼,枯井,婆娑的老梧桐,无处不透着一股子荒凉的味道。 元好绕过塌了一半的照壁,朝着荒院的西边去,她记得那里有白鸡儿草。 这处的荒草有齐膝高,元好找了根枯枝在草从里拨着,不一会儿就发现几株,白鸡儿草,最主要的那鸡头儿似的根,因没有称手的工具,元好便用半截子的瓦片挖,最后干脆直接用手。 不一会儿就挖了好几根。 “一,二……五。”元好点了数,有五个了,够用了,元好拿衣摆兜着,正要起身离开。却突然的听到一阵低语。 “夫人让我来问问,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两个月就是产期。”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请夫人放心,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孩子一落地,就有送我这里来,到时,我带他来这里,你来接他就成。”回话的是女子的声音。 男子的声音很陌生,可女子的声音很熟悉,居然是早上未出现的杨柳儿。 元好连忙矮下身子,趴在下边的墙基下面,在罪奴宫里,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也是要人命的。 “好痛啊……”元好暗暗扯了扯嘴角,这一趴下就扯着了背上的伤口,生丝丝的痛。不过,她不敢发出声音,怕叫说话的两人听见。 同时心里也是又心慌又疑惑,杨柳儿说的孩子是什么意思?就元好所知,如今整个罪奴宫也只有自家二嫂怀子待产,难道,杨柳儿在打着自家侄儿的主意? 可不对,梦里,自家侄儿是被人害死了,可杨柳儿却是说将人带来这里,那显然不是自家侄儿了。 “另外,明日夫人要来罪奴宫施粥,你设法请人告知相爷,夫人想跟相爷见一面。”那男子又道。 “好的,奴婢一定传到,只是最近西宫娘娘盯着乐坊,相爷过来怕不方便。”杨柳儿道,声音中有些战战兢兢的味道。 “你把话传到就成,相爷来不来是相爷的事。”那男子轻叱道。 “是。”是杨柳儿低低的应声。 接下来便是一阵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就没声没息了。 元好不放心,还趴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小心的探头一看,四周一边静悄悄,显然两人都已离开多时了。 这时她才站起来,只是那腿一麻,又扑在地上,元好也顾不得其他,便坐在地上,使劲的揉了两下腿,等麻劲一过,站起来就飞快的离开荒院,好象那处有着洪水猛兽似的。 回到住处,那心还嘣嘣嘣的跳。 二嫂正在雕模,是用来制墨块的,在罪奴宫,最好的工作就是制墨房,接下来是造纸房,这两房是转门为宫里制墨造纸的。 二嫂本来是在洗衣房做事的,后来实在是肚子太沉了,就接了制墨房雕制模具的活儿,可以在自家的屋里做,做好后,元好再送去制墨房,也算是一种照顾了。 “好儿,回来了,桌上给里留了个馒头,还有一碗汤,快趁热喝了。”二嫂指着桌上的碗道。 “谢谢二嫂,我先回屋换件衣服,今儿天热,出汗了。”元好笑咪咪的道,却不敢让二嫂瞧见自己的背,那一鞭下去,衣背上肯定沾了血迹。她不想二嫂见了担心。 元好不敢转身走,而是后退着回屋。 二嫂见了不由的笑道:“好儿,这是干嘛?走个路都怪模怪样的。” “二嫂,你不知道,我听人说了,倒着走锻炼身体呢。”元好回道。 “还有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那你以后就常练着倒走,你身子骨太弱了。”二嫂道。 “嗯。”元好应着,终于进了自己的房间,就是一个小隔间,用门板搭了张床,空余的地方也就一个人能转动过来的空间。 先将白鸡儿捣碎,缚了一下伤口,元好拿了一块白巾绕着整个背包好后,然后换了衣服出来。 “二婆还没回来啊?”元好撇了半个馒头,坐在二嫂身边,边吃边问。 “你二婆早上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不过,刚才管事的临时又把她叫去了,听说明儿个质子夫人要来这罪奴宫施粥,为其腹中未出世的孩子祈福呢,你二婆是在厨房里做事,因此,一些事情要及早准备。”二嫂解释道。 “哦……”元好先是一愣,然后一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二嫂这话,元好不由的想起之前在荒院听到的谈话,那男子不是说‘夫人要来施粥吗?’这会儿又听二嫂说质子夫人要来施粥,难道那男子说的夫人就是质子夫人?那么他们嘴里的相爷应该是尹随那恶贼。 质子夫人要在罪奴宫见尹随,若是以前,元好定会觉得莫名其妙,想不通,可自从梦醒之后,在那梦里,听大周的那个士兵讲,这尹随根本就是大周国的暗间,两人有所交往倒是正常,而罪奴宫一直是尹随的人把持,现在,元好更明白,这罪奴宫因同质子府相邻,怕是正好成了尹随同质子府那边的密谋据点了。 要不然,尹随一个堂堂相爷,干嘛把罪奴宫这样的所在握在手里。 元好不是没想过将尹随的身份捅出去,可一来,这里是于外隔绝的罪奴宫,又是尹随的地盘,消息根本就放不出去,二来,元好对南楚的皇帝也失望了,自家虽是被尹随构陷,但说到底还是当今皇上多疑凉薄。 “在想什么?”一边的二嫂看着元好歪着头的样子,便问道。 元好摇摇头,梦里的事,她也无法跟二嫂说,不过,侄儿的事一定要提醒二嫂,于是道:“二嫂,我在想小侄儿呢。”元好说着,轻轻的摸着二嫂的腹子,感受着里面生命的悸动。 “你这丫头,你怎么就肯定是小侄儿,不是小侄女呢?”二嫂轻轻的拍了拍元好的头。 “我说是就是,而且我做梦了,就是小侄儿,不过,尹随那恶贼怕是不会放过小侄儿的。”元好红着眼道。 “二嫂明白,二嫂会想办法,就不信老天真要绝了沈家。”二嫂压低着声音道,一手轻轻的摸着腹部,两只眼亦是红通通的。 元好咬着唇道,梦境中那一幕幕又在元好面前闪现,不,她决不让悲剧重演,也许老天正是通过这个梦给沈家留一线。 晚上,元好就想着小侄子的事,再加上背上老是一抽一抽的痛,因此一个晚上都似睡非睡的,早晨起来头有些昏沉,用冷水洗了脸后才清醒一点。 然后又匆匆去上工。 到的时候,杨柳儿和卫虎头已经先到了。 “好儿,真对不起,昨天害你和虎头挨打了。”杨柳儿见到元好就拉着她的手道歉。 “没什么?不过,柳儿姐昨天早上去哪儿了?”元好故意的问了一句。 “没去哪儿,就在屋里,前天一晚没睡,早晨回到屋里本是想小睡一下的,没想一下就睡着了,连虎头叫我也没听到。”杨柳儿一脸抱歉的道,那神色看不出半分异样。 元好也没在问什么,三人闷头做事。 果然,到了晌午,就有人来通知,质子夫人为腹中孩子修德,来罪奴宫施粥,每人可以去领二个馒头和一碗粥。 “柳儿姐,元好,快,我们快去,去迟了怕没有了。”虎头一听有吃的领,最来劲。 “嗯,好。”元好和杨柳儿应着。 三人便一起朝施粥的地方去。 等到了地方,领粥的人排了长长的队伍,元好等人排好后,不一会儿,后面又是长长的一串。 元好站在长长的队伍里,却探出头看着站在那里的质子夫人,那质子夫人同样挺着个大肚子,梦里,元好知道,这质子夫人产期正好比二嫂晚几天,因为生了个儿子,这边的罪奴宫还分到一些喜饼。 不一会儿,就沦到元好领馒头了,领好馒头和粥,元好从一边退出,却听到一个妈子对质子夫人道:“夫人,已是正午了,太阳大,您这身子骨沉,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有管事们照应呢,夫人的心意到了就成。” “是啊,夫人身子骨要紧,咱们回去吧。”一边的绿衣丫头也劝着。 质子夫人听了两人的话,抬头看了看天,脸上有些失望,随后叹了口气道:“那就回去吧。”说着,便步下石阶。 元好一直在悄悄关注着这个质子夫人,见她那失望的神色,想着,定是尹随那家伙并没有来。 这时,那质子夫人迈步下石阶,似乎着,那脚一时没站稳,整个人突然朝元好这边歪倒。 “夫人……”那妈子和丫头跟在后面,只是此时两人还在石阶上面,这要弯下身来扶,却是一时使不上力。 元好正好在边上,不由的伸手扶住。 “夫人,没事吧?”那妈子和丫头脸色吓得苍白,夫人若是有个好歹,她们小命绝对不保。 “没事,多谢这位小姑娘了。”那质子夫人看着元好道谢道。 “夫人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吉人天相。”元好躬身回道,心里却是一片惊讶和疑惑,她刚才扶住质子夫人的时候,一只手正好搭在她的脉门上。 元好自幼接触的名医多,她九岁那年,其父沈将军又请了北越的名医莫望天为她冶病,当时,莫望天在沈府住了三个月,元好便跟他学了三个月的医道,虽说并不太精,但孕妇的脉相还是看的出来的。 她刚才搭着质子夫人的脉门,便下意思的探了探脉,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这质子夫人的脉相根本就不是喜脉。 这又是怎么回事?元好看着质子夫人离去的身影,一脑子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