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血溅金銮殿第一百三十九章大丫 顾缄,大秦北陲宁远城人氏,祖祖辈辈都在宁远城一处偏远山乡以务农打猎为生。。。他是这个山窝窝里飞出去的金凤凰,顾家八代才出了他这么一个读书人。 闻听顾缄金榜题名,荣登今科榜眼,顾家村共计一百二十二名村民无不欣喜若狂。有他这么个榜样,村里父老咬紧牙关、勒紧‘裤’腰带,在后来的五十年里又陆续供出了七名进士,举人更是高达二十七人,当中亦有金殿三甲,还出了一位实打实的状元郎。在位的皇帝亲自题字,御赐金匾,命名顾家村为“顾缄村”,后来这座小乡村发展为了闻名天下的才子之乡“顾缄镇”。 &;顾缄此人,后世对其评说不一。有说其人忠心为主,不惜己身令名与远大前程;又有人说其忘恩负义、枉顾恩德,实为不忠不义之人。 鼎天帝继位之后,尽管顾缄已是内阁最年轻的阁臣,假以时日,他也必将成为大秦最年轻的首辅,但他所居住的仍然只是普通百姓聚居的升平坊庆喜胡同一套只有十间房的两进小院子。 每天大清早,从庆喜胡同抬出去的这顶八抬紫呢大轿成了升平坊百姓最爱看的风景。他们不免也要鞭策自家同样出身寒微的儿子——只要努力也能如顾缄一般踏上青云之路。 鼎天帝给顾缄赐下了豪宅、金银、美婢,他没拒绝。只是位于朱雀坊的大宅空着,金银也尽数施舍于恒京城的孤老堂与孤儿院,美婢也被他送人。对于顾缄如此不识抬举的作为,鼎天帝不仅没有怪罪,还大加夸赞,又赏下众多的田亩钱财珍玩。 顾缄仍然继续着自己清苦的生活。这般年纪就是鼎天帝面前红得发紫的重臣,他提出的建议,皇帝少有不采纳的。他不骄不躁、待人谦逊温和也就罢了,足显其人品德高尚、持身端正。 然则,他身居高位,却丝毫不恋栈权柄、不贪图享受、也不‘迷’恋美‘色’。他手里已经有了“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资格,为何还要如此苛待自己?他的人生追求到底是什么? 只有顾缄自己清楚,因为他于心有愧,所以他不敢接受来自鼎天帝的任何情意表示。他最终会成为刺向鼎天帝的那把匕首 他的家乡是与断魂关不足五十里的宁远城绥边县顾家村,他的授业恩师和人生向导姓林名峻,人称大先生。 什么病重被弃,假的什么“一言定‘交’情”,假的什么殚‘精’竭虑谋划,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鼎天帝嬴显将顾缄引为知己至‘交’,哪怕当了皇帝仍然对他推心置腹、信任备至。 当然,为了搏取嬴显的信任,顾缄也‘花’了很多心思。在他发挥最重要的作用之前,他对嬴显没有半分欺骗隐瞒之举,完全用一颗真心,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了与嬴显肝胆相照、生死与共之意。 很多针对翌德府和赵婠的计策都出自他手,为此,他还经受过数次情势危急的刺杀。虽然每次都保住了‘性’命,但是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让他半身瘫痪。天幸“‘药’王寨”的一位老前辈云游至慈恩寺,‘花’费了无数珍惜‘药’材才救回了他。也正是此次刺杀,令顾缄得到了嬴显的全部信任。 只有付出血的代价才能‘蒙’蔽人的眼睛。这种事情,赵奚曾经对成祖做过,也同样获取了成祖二十多年不改的信任,直到后来因嬴昭母亲之事才令成祖对赵奚生了疑心。 从顾缄接近嬴显的那天起,他就注定了会成为背叛者。对师之尊与对友之义,不能两全。 忙完了一天的国事,顾缄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了家。他这院子里服‘侍’的人通共就只有五个,加上鼎天帝拨来的十名护卫,十六个人挤在狭隘的院落里真不方便。 这十几个人当中有没有鼎天帝的耳目,顾缄并不理会。就凭这些家伙,还能发现那人的存在? 要是护卫们知道厨房里这个成天笑眯眯的可爱丫头就是鼎天帝撒出去皇家密谍满城搜寻的人,他们会不会把眼珠子抠出来扔在地上猛踩? 没见着赵婠的尸体,人人都不甘心。爱她者,在心间存有希翼;恨她者,深恐惧她又跳将出来令风云变‘色’。只有找着了她,无论生死,才能让人安心。 恒京城到处都布满了皇家密谍的鹰犬,他们不放过每一个值得怀疑的人。密谍总部肃剑斋的地牢里已经关押了一百多个有疑点的人,或者与国公府相关,或者与红月商业协会相关,自然也有无辜者,不一而足。 其中还有些人乃暗红假借密谍之手收拾的商栈之人,随着时间的逝去,暗红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尽管如今位于大秦的商栈基本上都更换了继承者以避他耳目,但他多少能‘摸’得出一些蛛丝马迹。借势为之,他忙得不亦乐乎呐。 负责侦察赵婠生死的人不巧正是顾缄,他这文弱书生展现出了铁血无情的一面。很快,皇家密谍的名声就臭了整座城。连带着帮忙的京卫营士兵也不受人待见,只有鼎天帝还不怎么敢用的御林军名声要好一点。 顾缄不明白,为何赵婠要缩在他家不回去国公府。在他看来,国公府可比自己家里要牢靠得多。赵婠肯在他这儿养伤,他很欣喜,但他更关心她的安危。有自己打掩护,顾缄相信赵婠一定能避过所有耳目安全回府。 闻听阁老回了家,厨下赶紧忙活起来。这个叫做大丫的小姑娘手脚麻利,手艺也很不错,飞快地‘弄’出了三菜一汤,给顾缄送到了屋里。 服‘侍’的人少,大丫便兼任了顾缄的小丫头一职,她站在桌旁笑眯眯地看着顾缄享用自己做出的饭菜。 顾缄一面吃,一面沾水在桌上写字:“三日之后的大朝会,是正式的登基大典举行的日子。重兵环护,您伤势还未好全,不宜冒险。” 大丫淡淡一笑,传音入秘于顾缄耳内,说道:“有痴大师之事,你可探听明白了?” 顾缄挟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夸了两句,在桌上又写道:“甄至训有一枚铃铛,据说是此铃控制了有痴大师。” 可是镇魂摄魄铃?大丫目光大亮,急促道:“能否将此铃‘弄’来?” 顾缄沉默了许久,似乎在思考,沾水写道:“我尽量一试。”加快了速度又写,“已探明太子殿下被关于何处。” 大丫面‘露’喜‘色’,‘唇’微动,道:“顾缄,辛苦你了” 顾缄的手微微颤抖,犹豫了片刻,终于慢慢写道:“请求您,请您饶嬴显一命” 大丫无言,微微地叹息一声,开口说道:“大人您慢用,大丫给您烧洗脚水去。” 灯光‘阴’影里,大丫看见从顾缄眼里滴下泪来。但是他说话的声音却依旧平稳,温润动听:“你且去罢,不必再来服‘侍’我,只叫三‘春’来就是了,我有事吩咐。”三‘春’是顾缄的小厮,大丫应了一声,出‘门’而去。 大丫哼着歌儿穿梭在小院子里,与每一位仆从和护卫熟稔地打着招呼。这个小丫头是顾缄从乡间雇来的,出身来历清白得很,没有半分嫌疑,否则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到了厨房,大丫慢吞吞地往大锅里一勺勺舀水,而后坐在灶台下,往灶里添着柴火。这小姑娘往日弯成月牙的笑眼,此时在火光映照下,眼神明亮刺目,内中隐含着凛烈的杀意。 化身大丫的赵婠藏于顾家已有多日,她在中和殿疗伤用去了三日三夜,直到第四天才悠悠睁眼。当然,她并不知道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 她错误地估计了回生保心丹的绝妙作用,以为只需要三个时辰就能将伤势压制住。哪里知道丹‘药’的‘药’力实在强健,将她的伤势治得七七八八之后,居然还残余不少‘药’力。她实在舍不得就此散去珍贵的‘药’力,便继续运转真气。 等‘药’力完全吸收之后,赵婠伤势全愈,还暴增了三成的真气修为,无限‘逼’近于先天。用有痴的话来说,她此时的境界便是后天十层巅峰,识海半开。 赵婠没有从中和殿正‘门’离开。想也想得到,她逃出清水园之后的行踪必然为人侦知,中和殿外肯定有乌压压的士兵等着她自投罗网。 她进入了中和园,在令人头晕脑涨的奇‘门’遁甲阵法中苦苦挣扎。天幸她带着天术灵盘,自小奇‘门’遁甲底子打得扎实,又有从越乐那儿狼吞虎咽吞下的高深奇‘门’之术为倚仗,再结合公子岭与尚四对中和园内奇‘门’与机关的分析判断,经历九死一生,又带着极重的内伤外伤,赵婠终于闯了出去。 她惊讶地发现,中和园的另一处出口居然在退思峰之上,这儿座落的那座道观就是清平公主曾经的潜修之所退思观。赵婠不敢冒然进入退思观,她在郊野养了两日伤,不免渴饮山泉、饿嚼兽‘rou’,终于在某个乌云压顶的深夜潜入了恒京城,站到了顾缄的‘床’头旁边。 她为何不回国公府,为何不去车马行?别说国公府,任何与她有关联的府邸都必然被人监视。而车马行与十七商栈名下的商号,她不放心。因为暗红。 顾缄显然早就知道赵婠与自己的关系,因而他并未被半夜出现在屋里的人给吓着,并且很自然地取出早就准备好了的‘药’物给赵婠疗伤。内伤外伤‘药’都有。 从他的言行和态度,赵婠看得出他一直在等着自己。譬如那个与赵婠年纪相仿的厨房小姑娘,便是不久之前顾缄特意雇来的,在此之前,他的饮食起居都在端贤王府。不得不说,大先生养出来的和教出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从顾缄这儿,赵婠知悉了此时恒京城内的局势。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也得到了答案。只要没死人,她就不担心。于是,她安安心心地住下。 顾缄很容易便给赵婠找了个身份,她自己易容术亦了得,再加上这院子本就在顾缄的强力掌控之下,二人唱作俱佳的表演没有引起明里暗里任何一双眼睛的疑心。 赵婠便讥刺说,嬴显当真信你吗? 顾缄道,为人君者,应有容人之量,但也要有防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