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简单的武器往往便是最利的。眼泪亦如是。——题记) 谢晚晴楚楚可怜样,让卫风不禁想起一刻钟前,羽翎那厮在这房间,与自己对弈,棋路还是一贯诡异,杀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一局完了,卫风问起他此去林州的收获。 羽翎笑而不语,从怀里抛出一罐茶叶扔给卫风:“给你尝尝,林州名茶,碧影。” 他吊儿郎当地斜靠在窗边,轻推窗户看风景。 卫风吩咐刘顺拿来青瓷茶具,边烧水边问:“当真没有趣事?” 羽翎放下窗户,转过身摆弄着窗边案几上的鱼缸,笑道:“也不是没有,有遇到一个好玩的女娃,狡黠古怪,糊弄人也很厉害,最爱装无辜。这倒让我无趣的生活变得有趣许多。” “你有不少产业要打理吧?居然会觉得无趣?”卫风摆弄青瓷,笑道。要说羽翎的产业,到底多少,他卫风这些年也不是没查过,只是查来查去,也只是查到帝都烟花巷十有八九是他的。至于他来自于哪里,何许人也,一概不知。 “本公子的智慧岂是汝可窥之?”羽翎懒懒地耸肩,拈起案几上的鱼缸,借着窗外透入的日光仔细欣赏那条鱼,啧啧赞美:“不愧是卫公子,连前朝就绝迹于皇宫的青锦鲤鱼都有养。” 卫风听闻“前朝”二字,脸色不太好。 这是敏感字眼,之于卫风更甚。 他抬眼瞧羽翎,羽翎一脸淡然,是真的在欣赏那条鱼。 卫风悬着的心才略略放下。 羽翎是他的理想,或者说他所不能过的生活,羽翎统统都有。四年前的令州之行,他和与自己齐名的羽翎并肩退强敌,携美酒月夜对饮,寄情山水。羽翎的学识与见识,让卫风第一感觉自己的浅薄。而醉眼朦胧间,名震江湖的羽公子为他破戒,摘下从不摘下的面具。 那涨棱角分明的脸,明亮的眸子,阳刚的气息。他的美,绝不亚于帝都第一美男萧成熙。 回到帝都,二人常常一起对弈、谈天、辩论、比武。羽翎是闲云野鹤的男子,那种自由闲适,从容气度,让卫风羡慕不已。 他常常想若自己也能有那般自由,多好? 可是不可逆转、不可摆脱的,才叫命运。他卫风的命运早在出生的那刻已注定。 就在这走神间,开水烫倒他的手。他一失手,一个小青瓷杯落地四溅。那条向来性子温和的鱼竟闻声从鱼缸中跃起,从窗口的缝隙一跃而出。 卫风见状,直接奔过去,却也只能看着那条鱼落在窗外的草坪上,一并倒下的还有鹅黄春衫的小女娃。 他赶忙吩咐刘顺去捡,希望那鱼还活着,那么将来找到信物的机会就大得多。 回头却看见羽翎却站在窗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躺在草坪上的女娃,好一会儿才不悦地说:“我的小娘子可真特别,竟是迷恋你的。为见到你,还做此等苦rou计。你可要好好接待她。”说着,他一拂袖,推门而出。 卫风一心在那条鱼身上,也没理羽翎。偏刘顺又是个不知轻重的,竟跟那女娃聊天。 卫风站在窗前看,倒像在哪里见过这女娃。再者,这女娃与羽翎有关,虽不知是何来头。说不定从她身上还能探出一二羽翎的事。 所以,他开始细细打量这女娃:她潮红的脸呈一种病态,在草坪上暗自调息也绝不简单,特别是站起身临走时往这楼上扫的那一眼,那眼神分明无辜,却让卫风觉得像把凌厉的剑。 继而她去柳河边找小乞丐的从容以及脸上那抹带着淡漠讽刺的笑。 这一切都让卫风对她很感兴趣。 所以,他让红衣带她上来,想亲自会会这个能让帝都四少中的酷哥羽翎觉得有趣的女娃。 事实表明,这丫头真有趣。见到他卫公子的相貌,还能稳住心性,表现得波澜不惊,浑身充满戒备。 果然有趣。 卫风唇边淡出一抹打趣的笑。 谢晚晴自然将他的若有所思看在眼里。混迹职场,自然知晓若有所思之后,必定会做个决定。当然,她没有读心术,判断不出他做什么决定。 所以,谢晚晴眨巴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时,右手指尖已拈针,左手缩在袖中,捏着几片车云子的叶子。 看到他若有所思后,那抹如猫咪看着爪下蝴蝶的笑,让谢晚晴略松口气。这笑没有杀意。 她轻轻将针收了收,顺势滑进手腕的袖口。然后咬咬唇,抬头望着这美得天打雷劈的男子,怯生生迎着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问:“公子爷,他们说你有办法让晚晴不必露宿街头的。” 谢晚晴的声音越发小,一脸怯生生,却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卫风。她尽量忽略自己等下要跑路的事实,想象着自己只是一个孤女,没有亲戚,这黑夜要露宿街头。 这么一想,浑身越发凉,竟不住微微颤抖,眼里也不觉沁满泪水。 小样的,昔年自己好歹也是学校话剧社的首席。 卫风看着她,这女娃眉清目秀,神色纯净真挚,身子微微发抖,越发楚楚可怜。 若不是羽翎事先有说。久走江湖的自己,也得给这丫头片子骗。 看来,若对她加以培养,假以时日,定也是搅动天下的人物。要不,将她留下?可羽翎好像也对她很感兴趣? 卫风感到左右为难。 谢晚晴却是颇为不悦,这伪娘到极致的男人怎么那么喜欢神游?这片刻功夫就在她面前神游两次。 他再这样神游下去,谢朝英的人恐怕就要到了。 谢晚晴本是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可看那木架上的小沙漏表明已是酉时一刻。谢晚晴只得出声提醒,她低头怯生生地问:“公子爷,可以吗?” 然后,没等卫风答话,又抢着说:“想来是让公子爷为难。晚晴告辞。”说着,她便麻利地转身,抱起门口篮子里的包袱,挑帘就要出去。 “一、二、”谢晚晴默数,果然还未数到“三”,卫公子就喊:“等等。” 谢晚晴当然不能表现出想走的急躁,她猛地转过头,脸上已是惊喜,却还是怯怯地问:“可以吗?” 卫风看着她的战战兢兢的惊喜,觉得自己太残忍。就算她再如何狡黠,毕竟是个十岁的小女娃,这日已西斜,暮色四合,她必定是想尽快落脚的。想必方才的期待与失望,以及这惊喜都是真的。 她一个人在外作甚?卫风看着她,轻轻点点头。 “真的可以?”谢晚晴的声音提高一些,显出怯生生的激动。 “本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不过,今日‘香入云’客满,你暂且委屈住本公子的房间,如何?”卫风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邪邪地瞧着女娃。 谢晚晴没想到卫风会这样说。毕竟花小刀给他的信息中,卫风美得人神共愤,男女皆醉,但他总与人保持着距离,鲜少与人说话,有着一种疏离的美。 面对这邪邪的卫风,她一下不知何种反应。此刻,她暂时忘却自己十岁女娃的身份,直觉这话暧mei,本能后退到竹帘外,脆生生地说:“既然公子如此没诚意,晚晴告辞。” 她边说边快步往门口跑。这么冠冕的借口,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卫风一愣,没想到这暮色四合,只是稍微逗逗这女娃,她反应那么贞洁。 咳咳,贞洁这个词好像有点不搭调。可这女娃显然知晓他方才的话语。对男女之事也知晓一些? 卫风有些疑惑,却也没时间细想。他直觉不想这女娃走,身形一掠,挡在她面前。 谢晚晴在转身走的那刻,便知晓走不脱。这倒在她意料之中,抬起头,看见卫风略皱的眉,那神色让谢晚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屏住呼吸细看这张脸,还真像一个人。 谢晚晴被自己的发现吓一跳,浑身一颤。再仔细看,越看越像。 她仿若又回到那个独立的书房,那天早上,站在窗前的男人一言不发,整个书房便充满这种压迫感。 难道自己已惧怕他到那个程度了吗?在一个陌生公子身上,竟看到那人的影子。 卫风看她发抖,觉得自己方才那句话确实有登徒子之嫌,而这样拦住一个女娃不让她出门,看起来的确很猥琐。 “你别误会,我是说,没有别的房间,我将房间让给你。”卫风慌忙解释。 谢晚晴打定主意要走,于是轻轻福身,小声乞求道:“晚晴不敢打扰公子爷。请公子爷让晚晴离开。” 就在这一福身之间,放在伞骨处的长针已被谢晚晴藏于掌心。 “你真不知我是谁?”卫风突然有点生气,连语调都失去一贯修养出的平和。 他卫公子只要出现公共场合,都是万人空巷。从小到大,哪一个人不是想哭着喊着住他的房间。就连云召国的王也在十二年前,派人来劫持他,还说只要他去,云召国都可给他。可这小女娃凭什么如此? 谢晚晴一脸疑惑地看着卫风说:“晚晴自幼养在深闺,前日才得以来帝都,实在不知公子是何许人也。” 普天之下,居然有不知“香入云”的美公子的。卫风有点挫败,却又不死心地问:“你可听过帝都四少?” 她在心中暗叹:好看的男人果然自恋,容不得忽视。不过她谢晚晴是打定主意让这男人挫败一次的。 所以,她一脸迷茫地摇头,卫风一张美脸果然迅速浮起阴云。 谢晚晴心里那个乐。随即又略有所思地说:“不过……” “不过什么?”卫风看女娃皱眉冥想。 谢晚晴摇摇头,突然惊喜地说:“好像有听jiejie提起过嫁人要嫁杰公子,莫非你就是那个杰公子?” 卫风一张脸直接黑掉,他俯身拉住谢晚晴的胳膊,凑近她,那墨玉的眸子在幽光中更加深邃,美得动人心魄。 谢晚晴想要后退,卫风却是紧紧拉住,说:“记得这张脸,记得本公子的名字:帝都四少的卫风。一定要记好。” 那语调平和,平和得让谢晚晴直接想到“杀意浓重”四个字。 身子一哆嗦,脱身是不可能,连掌心中的针也无法用。剩下的唯一方法,恐怕只有眼泪攻势,装装可怜。 唉,没想到我谢晚晴竟要用这等计策。她一摇头,以前大学时,话剧社的表演功力就来的,顿时泪雨纷飞,伴以低低抽泣,抽抽搭搭地控诉:城门口….检查….太严格,晚晴…..养在深闺……,识不得,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我 谢晚晴哭得抽抽搭搭,语无伦次。 卫风直接没辙。他承认听闻她将自己错认,很是生气。而他一生气,便杀意横生,但外在却是平和,尤其是那语调,江湖人鲜少知晓。可这女娃竟能感到他他语调里露出的些微杀意。 所以,此刻的他既对谢晚晴心怀愧疚,又充满惊讶。 他放开她,有点手足无措。想他卫风从小到大,身边人都是众星捧月,谁不是讨好、献媚,他何曾去安慰过别人? 这女娃的眼泪让他莫名焦灼,他觉得她哭得让自己很烦躁。 所以,以优雅自居的卫公子竟伸手捂住谢晚晴的嘴,恶狠狠地喊:“别哭,你那干瘪的样子,谁对你有兴趣?你且住在这里就是,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吃的来。” 说完,他缓缓地放开手,确信她不会再哭,才长长松口气。 这才一松气,门外却响起极其轻微的三声敲门声,谢晚晴也竖着耳朵,只听见有人轻喊:“回禀公子爷,十二殿下非要进来,属下阻拦,他让属下告诉公子爷,说他有您想要的东西。” 谢晚晴一惊,照自己先前算好的分量,糯米团子非得深夜才能醒。可这才酉时一刻,他居然出现,可见,偷天换日迷魂局已破。 “一个毫无权势的皇子也敢这么猖獗。”卫风不悦地轻笑,然后一转身,快步往门外走。 谢晚晴松口气,终于可以将这个瘟神弄走,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可做戏就要做足。这是她谢晚晴的原则。 所以,她一路跟着卫风小跑,追到门边。正要开门的卫风看到女娃追过来,一声不响站在他身后。 “怎了?”他不耐烦地问。 “晚晴怕黑。”谢晚晴将头埋得低低的,心里得意得很。 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再狡黠,还是怕黑。卫风不由得一笑,说:“红衣在门外,你有何事,吩咐他即可。可知晓?” 谢晚晴垂首站在门口,乖巧地点头。看着白衣轻摇而出,随即门又合上。 (月底最后一天,有粉红的支持一票吧谢谢各位。让令狐留在第三名吧。) [bookid=1477135,bookname=《名仕风l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