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嬴微微一愣,道:“这乌古蒙,他到底是不是狄人?怎么杀起自己人来这样的顺手?”之前穆休尔伏诛,狄人贵胄纷纷向草原深处逃命,乌古蒙路上还不忘记把顺路的一个归附于阿依塔胡的小部落给屠了才继续跑。如今又屠了一个……就算这个部落当真是受了阿依塔胡之命,专门到乌古蒙这边为间的,好歹这部落里也有老有少,不可能每个人都帮着阿依塔胡,最多也就是部落的头人这样选择了……
乌古蒙却把合族男嗣全部杀绝,又将女眷送过来任凭自己这边处置——卫长嬴心念一转,微皱了眉:“一批被杀了丈夫跟儿孙的女眷……还是狄人,送到咱们这边来,乌古蒙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夫妇两个的身份都没把狄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只是不放在心上也不是说就会跟乌古蒙一样将她们一杀了之。战场之上还有杀俘不祥的说法,更何况沈家名列海内六阀,总也要顾惜点儿羽毛。阵上斩敌,便是杀得流血飘橹那也是荣耀;关下屠戮妇人,除了得个不仁的评价外却有什么好处?
何况这些狄人女眷天知道乌古蒙打哪里弄来的,纵然真是那些刺杀过卫长嬴的狄人的眷属,然而那些人早就被漠野一行杀死了。即使迁怒到这些人身上,想来内中不乏年长或年幼的女子,都这么杀了,委实有伤天和。
卫长嬴可不想平白担上一个器量狭小至此的名头,所以立刻道:“打发这些人回狄境去!”
“乌古蒙部即将与阿依塔胡开战,急需用牲畜换取辎重,自是要想方设法化解这段仇怨。为了所有投奔他的部族,牺牲一个小部族,也在情理之中。”沈藏锋摇头道,“你若是怜惜这些人,就不能打发她们回乌古蒙那边,恐怕还没挨近王帐,就会被乌古蒙继续杀死。乌古蒙既然把她们送到关下,那就是已经把这批人当作死人看了。”
“那就让她们去阿依塔胡那儿。”卫长嬴皱眉道,“这么一群人,谁知道有没有乌古蒙的细作呢?何况杀了她们又有什么好处?我不需要拿一群妇人出气!”
沈藏锋嗯了一声:“如此也好。”
卫长嬴思索了片刻,又问:“那么白马的事情……就这样了?”
“这怎么可能?”沈藏锋哂道,“只是如今不宜出兵……”
“我不是催着你替我报这私仇,横竖我人也没事,那一次的事情也是给我提了个醒。这仇报不报,我如今打从心眼里是不想计较什么了的。”卫长嬴打断了他的话,道,“只是上回的事情外头也有所知,就怕咱们家场面上下不了台,我这才记着。好在乌古蒙现下也算给了个交代了,你只管照着大局安排,不要被我这儿影响了。”
她心里想着丈夫素来宠爱自己,但白马一事后,沈藏锋对乌古蒙部竟没什么动作,这很有点奇怪。多半是局势里头有什么缘故让沈藏锋收了手,又或者是沈藏锋做的事情不方便透露给她,否则她的丈夫决计不是怯懦或怕事的人。自己在关城之内,发妻竟在关城之下差点送了性命——别说沈家下任阀主的沈藏锋了,换了哪个男子能忍?
“在公在私,
乌古蒙都是咱们的敌人。”沈藏锋只是淡淡一笑,抚着她发顶道,“放心罢,我误不了事。”
这个误不了的是公事还是私事,沈藏锋上下其手的,却懒得解释了……
次日起来,卫长嬴一边梳妆一边问:“昨儿个竟忘记问你了,五弟跟六弟寻了你诉说他们的遭遇,可是要你给他们找回场子?今儿个你要去上场么?但五弟、六弟他们现下骑的马,跟你现下骑的也差不多。是不是拖上两日,打发人去西凉,把顾家那匹胭脂马带过来再比?”
“咱们是什么身份,那狄女连乌古蒙的女儿都不是。不过是乌古蒙母家部族中的众多表妹之一,因为骑术跟箭法精湛,不让狄人中许多勇士才领了差事来的。也就是五弟、六弟大意了,才会被她将住。”沈藏锋早一步装束好了,在旁边给她打下手,递递拿拿着钗环,闻言哂道,“晾着她吧,我可没那功夫跟她玩什么比试!”
卫长嬴转头朝他一笑,道:“这样怕是不太好罢?她既然提了比试,咱们这边接都接了,只是都输了。如今却不比了,可不是叫人嘀咕说咱们怕了她?”
沈藏锋笑了笑道:“横竖五弟跟六弟都输了那么多次了,早就把脸丢得差不多了。再说两国之间孰强孰弱,岂是这么几场比试能定的?那狄女纵然骑射胜了咱们整个西凉的男子,乌古蒙如今还不是要求着咱们?”又说,“让五弟跟六弟操心去罢,他们自己惹的事儿自己收场。也该是时候给他们些教训,免得他们四处胡闹,还不以为然了。”
卫长嬴只是随口一提,见沈藏锋不采纳,却要借这个机会给沈藏机与沈敛昆一个教训,也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