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18-04-15 作者： 石楠

第七章

手机的铃声猛然间响了起来，打断了她记忆的回放。翻开机盖，就有一声“哈罗”送来。她听出是一个外国女人的声音，也用英语回复着对方的问候。对方说她是美国使馆的工作人员，接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祝贺她的陪读签证批准了，你现在就可以到我们这里来取回去。并祝她一路平安，旅途愉快！

这个电话，有如一个在无边沙海中跋涉，焦渴难耐的人突然看到了绿洲和泉水，有些惊喜过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出现的是海市蜃楼，这个期待已久，等待得叫人绝望，突然而至的喜讯，让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等待的焦虑带来的幻觉。对方已挂断了电话，她握着手机的手迟迟没有挪动，还那样放在耳边。这是真的么？真的签发了么？她的美国梦真的成真了？她将要在纽约的肯尼迪国际机场和她朝思暮想的爱人紧紧相拥了？她愣怔了好一会，才从这突然的惊喜震撼里回过神来，放下手机。北京的三月室内暖气融融，她套上件米黄色羊毛衫，就下了床，将电热水壶灌了半壶水，插上电源，她一家三代女人都有清晨喝温开水的习惯，若因急事来不及喝，一天都不自在。

她麻利地洗了脸，化了淡妆。

水开了，她将滚烫的开水兑入昨晚冷好的凉水杯中，喝了下去。又拿起一个面包匆匆地咬起来，外婆和母亲都是名医，她们自她很小的时候就要求她，早晨一定要吃早点，她们说，长期不吃早饭的人，十有**要因胆汁回流患上胆结石和胆囊炎的。未离家前，她就是想不吃早点也不可能的，养成了早晨吃点东西才出门的习惯。

她找出取护照的收据，放进包里，快步走出小区，拦住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对司机说，三里屯。

美国使馆对外窗口内仍然坐着那个脸像干茄子皮样的老女人。沫若将上次递申请后她交给她的收据递给她，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笑容，她突然发现她并不很老，笑脸让她觉得她年轻了许多。她站起身，将她已签署好的护照从窗口递给她说，让你等了这么久，很抱歉。可喜的是，你终于可以到我的祖国去陪伴你先生读书了，恭喜你。她笑得很灿烂。

她接过护照，也对她笑着说，谢谢。

她把护照放进包里，拿出手机看时间，快近中午了，她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志理，让他高兴高兴。她刚按了他电话的区号，突然想到了时差，纽约比北京时间要晚13个小时，他那里这会正是夜里1点，他辛苦了一天，可能刚刚上床睡觉，电话铃一响，又是他盼望已久的喜讯，也许他会因激动整晚失眠的。她不忍心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她想到了她的好友雨霖，她和陈亮都留校工作了，陈亮进了历史研究所，她在学生处，他们已从合租屋搬进了学校职工宿舍，双休日，她估计他们也刚刚起床，就拨了她的号码。问她在哪里？她说她和陈亮刚从菜市场回家，正准备开煤气灶做饭。

别做了。你们到校门口红坊等我，我一会就到，我请你们搓一顿，你们先点菜，紧你们喜欢吃的点。

好呀！雨霖高兴得叫了起来，什么喜事呀？是不是发了大财？

她卖了个关子，见面告诉你。她挂了电话，拦了辆的士就上去了。她急着要找人分享她的喜悦。坐上去就催司机，师傅，请您快一点，我有急事。

司机回应她说，我也想快，你看看，一辆紧挨一辆，他幽默地说，我若是孙悟空就好了，可以在刹那间将我的车变成直升机，一扇翅膀就把小姐送到了。

她笑了起来，祝愿师傅心想事成。

哈哈……

他们说笑之间时间也走得快了，半小时就停在红坊门前。

她匆匆走进去，推开他们常常相聚的那个包间的门，探头一望，他俩果然在里面。雨霖跳过来就抱住了她，好像很久没见的样子，昨晚你为何不来陪我去唱歌？

心情不好呗。

今天就阴转晴了？

不是阴转晴，是阳光灿烂。她对着她的耳朵说，我的签证下来了。话没说完，她就从雨霖的怀抱中挣了出来，拉开小背包的拉链，拿出护照，翻到盖有美国政府的签证钢印那页，放到胸前，双手紧紧抱住，闭上眼睛如梦如幻地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老左知道吗？

他那里正深夜呢，她把护照递给陈亮，吃过晚饭再给他打电话。

若若真够贤慧的！雨霖说，要是我就不管那么多了，你们两地相思一年多了，终于批准你去他那里，就是一晚不睡也值得呀。

一年多都过来了，还在乎这几个小时。她转过话头，菜点了没有？

陈亮把放在餐桌上的菜单递给她，你看看。

她掠了一眼，今天是我请你们，你们尽兴吃，不够再加。喝什么？她问陈亮，白酒还是红酒？

喝干红吧。雨霖抢在陈亮前面回答。

签证批准对老左可是天大喜事呢。陈亮一本正经地说，我一直为你们担着心，望洋相思时间长了，也会有感觉疲倦的时候哟，现在好了，我要喝白酒，为老左高兴，为你们庆贺。

我们的感情有那么脆弱？沫若剜了陈亮一眼。

这也很难说，陈亮笑了笑，当今还有海枯石烂之说么，很多人起初不都是爱得死去活来，结婚不久就劳燕分飞了，如今是纸婚，三级风就会吹烂的。你的陪读签证再不批准，等你回头去考托福，就是考得出类拔萃，等到你能去美国上学，也要两年时日哟？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不能发生？这不是感情脆弱不脆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