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轧钢厂医院太平间内。 李东来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下午论文。 肚子‘咕咕’叫,他知道下班时间到了。 合上笔和本,沿着楼梯来到外面。 水泥路,青砖墙,杨树叶子上皆披上一层淡金色彩。 天空中一张金黄大饼低垂杨树梢。 工人们拥挤着向大门外走去。 得,下班了。 李东来也随着人流出了轧钢厂。 走到布满昏黄色彩的大街上,怀揣四十八块钱的他,竟有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既然是暴发户,就做暴发户该做的事情。 比如,吃rou。 李东来哼着小曲,来宣武菜市口。 上次只有1元钱,只能买些鸡蛋,没有逛街的心情。 这一次李东来决定好好转一转。 毕竟他也许要在这京城住几十年。 宽阔的道路两边皆是两层青砖小楼。 在入口处还有5.6间单层平房。 平房上挂着‘菜市口信托商店’的招牌。 此时正值下班时分,忙碌了一天的工人们,顺道拐到菜市口买点菜。 市场内人头攒动,一片充满烟火气息的喧嚣声。 一进菜市口,耸立在道路中央的那根石柱,就引起了李东来的注意。 石柱上雕刻的复杂图案,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看不清楚。 石柱下方的石墩上,隐约有黑红痕迹。 李东来站在旁边,似乎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数百里年来,这种味道一直在石柱上徘徊,不肯离去。 这种味道不是嗅觉而是感觉。 菜市口...李东来猛地一拍脑袋。 这不是明清砍头的地方吗? 在戏文中唱道“推出午门斩首”,其实是拉到菜市口“出红差”,砍头! 每逢秋日,万物萧肃,京城判了死刑的罪犯,就会被官差戴上镣铐,押到菜市口。 当着围观老百姓的面,明正典型。 犯人家属有钱的话,给刽子手塞上几两“送行”银子。 刽子手会叫一声:爷!我伺候你走,也是吃哪碗饭办哪桩差,您放心走好。 他手上的劲掌握得非常准,断头不掉头。 以便于人家家人抬尸,缝上头落个整尸下葬。 罪犯家属没钱,那刽子手也就不客气了。 提刀斩首抬脚蹬尸,连具全尸都不留。 解放后,这种陋习就被废止了,死刑犯只能被拉去打枪。 菜市口也就沉寂了下来。 ... 难怪那些买菜群众会绕开柱子,不过李东来身为医生,并不忌讳这些。 进入菜市口,两边皆是用石棉瓦搭建的摊位。 摊位上摆放着黄瓜、茄子、香椿、柿子椒... 李东来花了2分钱买了一小把香椿。 然后来到卖rou的摊位。 乌黑油腻的rou架子上,挂着一条条肥硕的猪rou,还有几条瘦rou。 一位满脸胡子茬,身着深灰色的工作服,胸前挂一张血迹斑斑的大围裙的售货员同志,正蹲在一块石头上,眯着眼抽烟卷。 李东来大声问道:“同志,猪rou怎卖?” 售货员头也没抬,嘴咬着烟屁股:“肥膘七毛八,一斤rou票。瘦rou六毛二。” “瘦rou不要rou票?” “不要,你问那么多,到底买不买?不买别耽误我时间!” 没问两句,售货员就不耐烦起来。 李东来强压下火气,淡淡一笑:“那好,给我来一斤瘦rou。” 抽出六毛二分钱,在空中晃了晃。 售货员小心翼翼的把烟头放在脚边的青砖上,不情愿的站起身。 他手脚却很利索,拿起杀猪刀,狠狠挥下。 放在称上一称,正好一斤。 售货员用刀尖在rou上插出一个小孔,然后从旁边的稻草堆里抽出一把稻草。 那双满是油污粗糙的大手,三两下就把稻草,编成一根绳子。 稻草绳串进rou里,打一个结,递了过来。 “您拿好嘞!” 李东来接过rou,售货员又蹲在了石头上,拿起头部有点黯淡的香烟猛抽两口。 嘿,烟竟然还能冒烟。 ... 李东来踩着金色光彩,拎着猪rou和香椿回到四合院。 一路上,不时有相熟的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李医生,今天吃rou哇?呀,还有香椿,香椿炒rou,好菜呀。” “李医生,这么大一块rou,你们兄妹两个能吃完吗?” ... 回到中院,家教班已经结束。 何雨水和李小妹正在收拾小学生们扔的垃圾。 一群孩子站在大槐树下等着阎埠贵。 阎埠贵站在门口等着李东来。 见李东来走过来,他刚想说话,嘴巴张大却没发出声音。 目光像钉子一样死死的盯在那条rou上。 “阎大爷,你想吃rou?”李东来看他双眼呆滞的样子,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想...”阎埠贵吞咽吐沫。 李东来笑道:“想吃自己买去,菜市口那個卖rou的大叔,现在正发愁rou卖不出去呢!” 说完他从阎埠贵身前径直走过,推开门,进了屋。 阎埠贵也知道李东来不可能把rou分给他,只能尴尬的笑两声。 他往后面看了一下,看到没有人注意这边,挤进了屋。 “东来,帽子买了吗?我可是把那些家长的钱都收了。”阎埠贵从怀中取出一纂钞票,咧着嘴塞到李东来口袋里。 这可是四十块钱呀! 事实上,阎埠贵见李东来家教班这么火红,也有了撇开李东来单干的心思。 但他知道,没有李东来搭桥,没有小军帽,他自己办家教班只能是自找麻烦。 况且,家教班的名气现在已经打出去了。 最近收到孩子中,有不少都是街道办,区里领导的孩子。 唉,这个李东来,还真是胆子大,真是个能人! 阎埠贵盘算来,盘算去,觉得当一个家教班老师,也挺好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东来虽知道阎埠贵不敢捣鬼,还是当着阎埠贵的面把钞票数了一遍。 他察觉阎埠贵眼睛一直盯着钞票,心中一动。 五毛,一块,一块五,两块...二十五... “哎呀,数错了!” 李东来在阎埠贵心疼的目光中,重新开始数。 五毛,一块,一块五.... 这一次,阎埠贵扭过看头去。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点过钞票,一分不少,李东来从医疗箱中取出二十顶小军帽递给阎埠贵。 “发给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