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李氏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是安慰一般。
明珠被向氏抱在怀中,也跟着在厅里坐着,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一半,原来陆家之前并不是沙县人,只是因缘际会才来到沙县。刚才爷爷提到的,大概就是陆家人成为奴籍的缘由。只不过这爱茶洞是个什么地方?
她抬头看了看其他大人们,似乎都知道的样子,只好扭头看陆保富。
陆保富轻笑了一声,接着道:“好在当年在家的时候,我们兄弟也是伺候过茶树的,你们大伯更是伺候得精心,后来便爱茶洞土司便将我们兄弟几个送给了荣米司。后来更是好运,遇到了陆大老爷,咱们一家才离了荣米,到这沙县来。这一晃就快二十年了……眼见着你们一个个的,都成了家,有了娃。尤其看着节哥儿他们几个娃娃,我这做爷爷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外,几个小子正撒着欢跑来跑去,最小的荣哥儿坐在树下,拍着手哈哈直笑,陆保富也禁不住跟着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笑来。随即又摇头道:“节哥儿、蒙哥儿都聪明,苏哥儿、苍哥儿也不差,要不是生在咱们家,早早地送到官塾去,说不定还能挣一份好前程,光宗耀祖。可咱家都是奴籍,哪有下奴当官的?”
这话说得陆大郎兄弟几个心里也不好受,陈氏更是别过头拿帕子按了按眼,覃氏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陆保富语气一转,板着脸道;“可就算不当官,也不能让孩子成了睁眼瞎!不求他们进学做官,总得懂道理,知上进。都说人从书里乖,这书必须念!”
他侧过身子,看着陆大郎和陆二郎一家,严肃地道:“沈先生,我去请,一定请来。但是我也有条件,自家孩儿自家管,节哥儿、蒙哥儿跟着沈先生念书,先生的束脩,公中都出了;娃娃的书本纸张,笔墨等物,你们自家管自家。尤其老大、老二你们两个,也不能说把娃交给沈先生就撒手不管了,只要跟着先生学一日,就得认认真真念一日。若是沈先生跟我说娃娃不好好念,我是只管宠孙子的,念不好,我就只找你们!往后苏哥儿、苍哥儿、荣哥儿,都是一样!”
陆大郎陆二郎两家人都赶紧起身称是,陈氏微微楞了一下,随即露出喜色来。
她只担心沈先生瞧不起自家,不乐意给孩子教书,可听公爹这语气,竟是已经稳妥了一般,想必这位沈先生已经被公爹收服了,心中叹服。再听公爹的安排,束脩公中出,笔墨自家管,既表明了家里支持孩子读书的意愿,又是敲打了他们做父母的,不要想着一家人住在一块儿,就什么都指望占着公中的便宜。
这一大家子人都拢在一起,妯娌之间眼下还好,可还有一个不知道着落,万一是个爱计较的,就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便能吵翻天去。倒不如一开始就清清白白定下规矩来,免得日后几房人之间,因为这些小事起了龌龊。
公爹一个大男人,实在是心细。这一点陈氏进门多年已经见识到了,可还是十分感慨,忙行了礼,诚心诚意地道:“儿媳替几个孩子谢过爹了,您放心,几个小子,我一定给他们紧紧管住。”
这家中大部分事务都已经交给了陈氏,她既然表态了,李氏也非常高兴,觉得儿媳妇识大体,也体谅人,忙道:“他当爷爷的,不为后辈人计较,还能干点什么?”
二房覃氏家往上数十八辈儿都没有一个识字的,这些关节一概不懂,但她也知道公爹能请了沈先生来,乃是天大的好事。也喜气洋洋地笑着问道:“爹,你看还有什么要安排的,只管吩咐我们做就是了。要是蒙哥儿不听话,不用您说,我一定先就狠狠揍他!”
明珠趴在向氏怀里听着他们挨着表态,再看一眼蒙昧不知的大哥、二哥,只能悄悄表示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