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无名指上带着银白色的戒指,拿东西撞在瓷器茶杯上,发出不轻不重的轻响。
叮的一声。
时初抬头看季凉焰。
脖颈长长的伸着,细直而长,像是天鹅的长颈,背脊因为绷紧而挺直,与后颈同在一条竖直线上。
时初睁着眼睛,睫扉处的睫毛轻轻晃着,似是在颤抖。
季凉焰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她的耳中。
浓墨重彩的在她的记忆中增添上新的一笔,让她此刻视野中仅剩下色块。
头脑隐隐发胀。
时初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上下嘴角的皮摩挲片刻,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吞下去。
其实她很想问季凉焰。
她算什么呢?
是否也是季凉焰口中的小玩意儿,闲来无事的时候逗弄逗弄,打一棒子赏一颗甜枣,像是在驯养自己的狗。
最终时初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缄默变成了她最好的保护色。
毕竟答案呼之欲出。
她脚尖一动,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对于眼前的戏码没有了兴致,她想上楼。
肩膀被人按住。
那人手劲很大,单手便扣住了她整个肩胛骨,虽然对方没有用力,但是手指按到了她的骨缝里,让她暗自挣扎一瞬,“季……季先生。”
眼下季凉焰还不肯让她走。
时初站在原地,沉沉的,压下了一口浊气,转过身来,看季凉焰。
眼波徐徐的模样,像刚刚从门缝中刮进来的凉风。
她看到刚刚还被季凉焰放在桌面上的茶杯此刻正握在他的手中。
他隐隐挑眉,推着手中的瓷制的小东西,送到她的手心中,敛下眉眼,视线皆凝聚在她的脸面上,声音中没有悲喜。
“茶凉了。”
时初原本是不想接的。
她一撇唇,很想当场甩下一句,茶凉就自己烧水泡去。
却发现中余光中还站着一个女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季凉焰的侧脸,甚至在季凉焰说出来这句话时候之后火急火燎的抢着上前。
“季先生,您不用担心,我泡茶技术很好,我可以……”
不是别人,也不可能是别人,正是许许。
她见挽回而不了高老板,索性也就转而贴近季凉焰,甚至想要从时初的手心抢过季凉焰的茶杯。
她的手指碰到了杯身上。
一个小小的杯子,留下了三个人的手印,时初的,季凉焰的,还有许许的。
季凉焰给时初,时初也只是象征性的去接。
反倒是在场的许许有求于人,很是殷勤,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好不容易能够献一把的机会拱手让人。
可惜季凉焰完全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手指一松,顺势捏住了时初的,攥紧在了自己的手心中,见许许欣喜万分的拿着抢过多的茶杯跑向厨房,对时初淡声说道。
“换一套新的茶具来。”
时初的手背上尽是季凉焰的温度。
她想要将季凉焰的手甩开。
现场不光光他一个人,还有高先生,甚至还有季夫人,如今他们两个这样子揪扯不清,相当于当着客人的面上驳了季夫人的面子。
果不其然,时初的余光扫向季夫人时,她的面色已经沉了。
一双不算是很大却很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时初——确切的说是时初被季凉焰拉住的手。
那样子,像是快要渗出血珠来。
时初的心中有几分慌张,不敢再去看季夫人,手狠狠的一拉,猛然从季凉焰的手心中拽出来。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家居拖鞋,小心翼翼的揉搓着自己的手腕,眸光乱瞄,转移话题。
“那现、现在这套茶具怎、怎么办?”
季凉焰的目光尽数黏在了时初的身上。
手中空空落落的,有个小东西刚刚从手心中钻出去,像是一条滑溜的小蛇,吐着蛇信子便跑了一个没影。
对于时初的问题,季凉焰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愚蠢的问题。
他随口说道,“旧的扔了。”
正在准备茶水路上的许许忽而停下来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季凉焰,又看时初,一张脸又一张的看过去,忽而明了。
季凉焰说要封杀她三年,不是说假的。
今天她所有的阿谀奉承,放在了季凉焰的面前,都变成了一场笑话,笑她不自量力,愚蠢又自以为是。
那么时初呢。
许许缓慢转身,去看时初。
时初正低着头,将自己的两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身后,人呆呆的站在季凉焰的身边,双手拉着楼梯的扶手,似乎不肯季凉焰,也不肯看季夫人。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是这样的境遇。
原来时初也不过如此。
看似是季凉焰现在正在宠爱的人,可男人的宠爱又能够有几分热度?
无外乎像是季凉焰说过的那样,当成一个小玩物,闲来无事哄一哄,若是没有了哄的兴致,那便扔在一边爱答不理。
至少许许见过的男人都是这般。
季凉焰?
季凉焰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可怜一无所获的她自己,但是更可怜深陷泥潭而无法抽身的时初。
许许狠狠的抽了一口冷空气,大抵是终于看明白了季凉焰的意思,今天不论如何都不行了,她抿着自己的唇角,转过身去,一步步的走到了季家的门口,绕过了姓高的老板。
脚步站定。
声音扬着,不是对季凉焰说话,也不是对季夫人,而是对时初。
她说,“那个小记者。”
“不管你跟季先生是什么关系,但是劝你还是今早扯了好。”
“再纠缠下去,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着,缓慢往外走,好像因为刚刚跪的太狠,也跪的太长,膝盖有些难耐的疼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时初眸光复杂。
她听进去了许许的话。
可告诫的话再多,也比不上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她比任何人都心中明了,跟季凉焰的这一场,只是一条不归路。
她背负骂名,背负众人的指责和背德的压力,能够走到如今,连时初自己都想不明白。
她本以为自己会反抗的激烈一些,却没有想到,反倒平静了下来。
像是一头跳进了温水中的青蛙。
许许说的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