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嫣然知道伊羡说得有道理,但联系不上苏烟,她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苏烟很少会这样,她是喜欢面对面说清楚的人,这样躲出去,不是她的作风。”
伊羡抿着酒幽幽地道:“吵闹了这些年,说不定这次她真的累了呢。”
“你是说她想和陆离分手?”叶嫣然看着苏烟与陆离纠缠了十年,从火星撞地球的两个人,到欢喜冤家,中间经历了太多太多。说累嘛,连她这个看客有时都觉得累了,可说分嘛,她又觉得如果放下如此容易,又哪里会有这十年?
伊羡的视线远远地飘开,落在未知的某点,若有所思的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再执着的人也有倦了的一天。”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两人默默的端起酒杯,不再吭声。
半晌,叶嫣然问:“阿怪的事情,你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案件处于保密阶段,我知道的不比新闻报道的多。”伊羡摆弄着手里的空酒杯,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那阿怪他?”
伊羡抿唇静默了一会儿道:“我没办法。”
她敲了敲吧台,将酒杯推了过去,调酒师帮她重新把酒倒上。
伊羡望着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说道:“杰克,你是怎么记住我们所有人的喜好的?好象从来没错过。”
叶嫣然知道她这是不想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于是顺着她改变了话题:“你知道他叫杰克?”
“你不知道吗?”伊羡反问。
叶嫣然摇了摇头,对于与她无关的人和事,她的关注度基本上是零,她一直以为至少伊羡和她是一样的,因为伊羡看起来比她还要酷。却没想到,伊羡原来是个心里有数的,很多自己忽略的事情她都知道。
“杰克,你听到不伤心吗?”伊羡望着站在吧台里的杰克戏谑道。
杰克眸光浮动,笑得谦和而富于亲和力,“叶小姐每次来都是老板亲自接待,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不,是我太粗心了。你看我每次来,你都能准确的把我喜欢的酒端上来,从没错过。”叶嫣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必竟这个调酒师跟了苏烟也差不多五六年了,基本上她每次过来,都是他在调酒,只要稍微留心一点儿,她都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杰克又笑了笑,“那是我的工作。”
“接下来这几天酒吧的事儿,还得麻烦你了,杰克。”
出于内疚叶嫣然又和杰克聊了些酒吧的事儿,倒是挑起这个话题的伊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默默的走了。
从夜上浓妆出来,伊羡沿着霓虹闪烁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今天在警局与阿怪见面的那一幕。
她是拖了很多门路,才在看守所的会客室见到了阿怪。他的精神看起来很好,姿态优雅从容,如果不是身上那一身囚服,她几乎以为他们是约在某个咖啡馆里喝下午茶。
不过伊羡就远没有他这么淡定了,她只争取到半个小时的见面时间,这半小时里她要问清的事情还有很多,只有搞清这些事情,她才知道要怎样帮他。
“为什么不请律师?”这是她的第一个问题。她已经了解过了阿怪没有请律师,这很不符合常理,一般人这个时候都恨不能请一队顶尖的律师团队来帮自己洗脱嫌疑,可他竟然一个都没请,完全是自我放弃的状态。
阿怪慵懒的靠在座椅上答非所问地道:“没看出来,你还有点儿本事,这种时候都有办法进来见我。”
“别废话,我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到底怎么回事儿,抓重点说。”伊羡打开手上的文件夹,里面都是她这几天收集的有关阿怪和恒升财务的资料,内容不是很多,但已经是她可以找到的全部了。
她拿出笔准备记录,“说吧,抓紧时间,你在恒升的具体职务,工作权限,关于这次指控的事件中你有多少是知情的,参与到哪种程度?”
阿怪刚要张口说话,伊羡又拦住他道:“你想好了,把语言组织好再说,清楚吗?”
她是在暗示阿怪说话的方式必须隐晦,如果他直接在她面前承认了控罪,身为律师她就很难再为他做无罪抗辨,只能想办法为他认罪求情,不过转作污点证人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阿怪勾勾唇戏谑道:“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古板正义的律师呢,没想到也会这些。”
伊羡的脸上象冻了一层冰霜,冷冷地没有一丝表情。
阿怪向前探过身子低笑一声道:“不过,我喜欢。”
伊羡有一种突然被人调戏了的感觉,这个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么大的案子,沾上了,分分钟钟是要被判死刑的。他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开玩笑呢,难道真的就不怕死吗?
她气恼的将笔甩在桌上,“你到底说不说?你这样没人能帮得了你。”
“我又没让你帮。”阿怪闲闲的靠回座椅上,饶有兴致的等待着她的反应。
怒意从她的眼底涌出,很快就化作一片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
“不要说这种负气的话,还是说说这个案子吧!”伊羡重新拿起了笔。
这下阿怪都不由得暗暗佩服她对情绪掌控能力,他伸出手拿过她面前的文件夹,“我看看你都查到了什么。”
文件夹里夹着十几页资料,有恒升财务在工商、税务的登记材料和对外公务的财务报告,还有大量的图文报道,从他第一次在恒升记者会上露面开始,每一份报道都被伊羡抄了出来,甚至连他那些花边新闻都被她搜集了起来。
他慵慵懒懒的调笑道:“这真没少下功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暗恋我。”
“罗奇,不说点儿怪话你会死啊?”伊羡心里急得火上房,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半小时时间,就让他这样没正经的消耗着。
阿怪将文件夹合上,修长的手指盖在上面,神情难得的严肃,“你这是在急着还人情给我吗?”
伊羡定定的望着他没否认。
大约几周前,伊羡与一个同行一起吃饭,以前此人曾经追求过她,不过当时就被她明确拒绝了,之后两人也没再联系。最近因为一个案子,两个人又有了交集,有时加班晚了,也会一起吃个工作餐,这本来也没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这人会在她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在她的饮料里下药,这事儿正好被阿怪看到了,在她喝下这杯有问题的饮料前,及时阻止,并一扬手将整杯饮料倒在了那人的脸上。
后来,有人匿名给律师工会寄去了一份关于那人违反职业操手的资料,内容详细、证据清晰,律师工会直接做出吊销他律师资格的决定。
而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以及平时阿怪在资料调查方面的能力与手段,都让伊羡有理由相信是阿怪在为她出气。
“我那只是举手之劳,当时是任何一个女孩子我都会那么做。”阿怪将文件夹推到她面前,“你回去吧!”
“那之后举报他违规也只是举手之劳,任何人你都会这么做吗?”
阿怪贱兮兮的一笑,“你是不是少女梦发了?什么举报,我根本不清楚。”
可他越是这样,伊羡越觉得事情与他有关,可他不认她也没办法。
“还有嫣然呢?她说你救了她一命,要我一定要帮你。”
阿怪挑了挑眉,“你们是不是怕我死了,没机会报恩,要欠我一世啊?”
伊羡心里气恼,明明是一番好意,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就变了味道?她心中不悦,脸上却依旧平静,淡淡地道:“是有这么个意思。”
阿怪轻笑一声,“那你们放心好了,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要报恩一定会有机会的。”
伊羡的眼睛亮了一下,“你有办法出去?”
阿怪再次答非所问道:“算命的说我有八十岁命,所以我至少还有四十多年可以蹦跶。”
伊羡忍不住怼道:“那也可能是在监狱里蹦跶。”
“那你和嫣然轮流过来给我送饭,也算是报答了。”阿怪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淡淡地道:“你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来。我不需要律师。”
半个小时都没到,阿怪就主动结束了这次见面。
阿怪临走时那个恬淡意味不明的笑容,一直在伊羡的脑海中回旋,她总觉得他是有些什么话要讲却没有讲出口的。
当然这些她都没有告诉叶嫣然,既然结果无法改变,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伊羡只是想不明白,阿怪为什么要这样自报自弃,连律师都不愿意请。是知道自己罪责难逃,还是另有隐情?